又是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方皓澤洗漱了一番,整潔出門,就往七皇子的府上拜會。
穿過三環、二環,方皓澤的馬車直抵一環的皇子府邸。
離着還有一個街區,明雲就停下了馬車。一環內都是皇家之地,外人的馬車是不能進的。
方皓澤從馬車上下來,自己步行來到皇子府上,門房早就認識這位金陵來的方公子。就端了一個椅子,着人往內院通報。
約莫過了一刻鐘,七皇子的隨侍,就從內院中來到門房處。
方皓澤擡頭一看,正是祁晃,於是就笑着打招呼道:“有勞管事了。”
“哪裡,哪裡,皇子正在喝茶,早上一直唸叨着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祁晃不敢擺架子,十分客氣。
“那我少不得又要騙皇子一杯好茶了。”方皓澤站起身,示意祁晃可以帶路了。
他第一次來七皇子府上,還要對祁晃很恭敬,可是這兩個月時間,他身份地位水漲船高,面對祁晃的時候,態度自然隨意起來。
“方公子請。”祁晃做了禮,引方皓澤進內院。
這次來的還是那座待客的小四合院,冬去春來,這小院也是春意盎然,景色雅緻。
“方公子,我就留在院門口爲你們守着,您自去吧。”祁晃站在小院門口說了一句。
“那多謝管事相送。”點了點頭,方皓澤昂進了裡面。
“觀城到了?”堂屋中,七皇子眼神直視小院,高聲喊。
自從會試結束,他就很在意自己招攬過來的少年天才成績。
雖然說禮部是自己的勢力範圍,可以在有限的範圍內影響閱卷成績,但是干涉科舉這樣的事情,肯定萬萬不能做的。
所以這些天,七皇子連禮部的官員都沒有接見,信息也不比旁人更多。只是聽禮部侍郎徐清派人來暗示過,面前少年天才有望中會元的消息。
他也知道昨天,方皓澤已經提前交卷。正等其上門來拜見自己,這畢竟也是一種態度。
如今七皇子一早見其來府上,心情也很不錯。
“七公子。”方皓澤還是第一次遇到對方主動開口打招呼,腳下也快走了幾步,來到堂屋中急忙拜見。
“快坐吧,跟我說說你考得怎麼樣了。”七皇子笑着問。
此時堂屋中的侍女不用吩咐,就給方皓澤看茶。方皓澤正要開口,一盞茶就放到自己面前。
“學生自覺考的還不錯,經義、策論等寫得也很順暢。”方皓澤一邊接過茶水,一邊道。
“恩,觀你有信心,我也很欣慰。徐清也曾對我傳話說,你這次還有望中會元,看你這情態,應該是有把握。”七皇子開心地撫掌道。
“學生也不敢好高騖遠。”方皓澤擺擺手,隨後又換了一副探究的表情:“七公子,學生曾在金陵受過舞弊謠言中傷,其幕後的主使會不會再度出手?”
這番話,暗示的就是大皇子的行爲,也是向七皇子提醒。
“你所思慮,我提前也想過,這次禮部主持會試時,人手格外用心。”七皇子知道方皓澤話裡有話,也就直接說了。
“是學生我多慮了,還請七公子莫怪。”方皓澤急忙道歉。說起來,七皇子既然也是皇族中人,不可能沒有一點智商手段,方皓澤此時也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你小心謹慎,原本也是沒錯的。”七皇子看方皓澤順眼,也不往心裡去。
於是兩個人又在堂上閒談,共同品茶,氣氛一時也很融洽。
就在這時,祁晃從外面突然來到堂屋門前:“皇子,有一個急事要報。”他面色緊張,眼神在七皇子和方皓澤身上飄忽不定
“有什麼事情?”七皇子眉頭一皺。
“這……”祁晃先是看了看方皓澤,又環視堂屋中的幾個下人,猶疑着不開口。
“你們先退下”七皇子淡淡說,隨後又向着祁晃:“方小子不是外人,你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吧。”
下人們魚貫而出的同時,祁晃這才跪在地上,略顯慌張道:“回稟皇子,貢院中出了一件科考醜聞。”
聽到這,七皇子固然皺眉。方皓澤更是心裡一個咯噔,他本能就覺得是大皇子又在背後操控什麼,不禁豎起了耳朵。
“你先穩定情緒,有事慢慢說。”七皇子沉穩地吩咐。
“貢院中,有一個胥吏帶着一摞試卷投水自殺,那胥吏趁人不注意,將十餘份提前交的試卷抱着入水,後來被打撈上來時,試卷被水浸沒都化了。”
祁晃低着頭,斟酌着將這個消息說出來。
貢院中有水並不奇怪,白玉京中許多建築爲了防火,都在建築周圍佈置水源,皇帝的宮殿外也有不少水缸。那貢院的殿前,就有一汪水池。
“什麼!”七皇子一拍椅子扶手,面色怒:“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貢院中不是有兩營兵士嗎,怎麼會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祁晃不敢回答,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事情是什麼時候生的?”七皇子勉強壓了壓怒氣,又問道。
“是昨日下午的事情。”祁晃回答。“昨夜禮部侍郎徐清大人一夜排查了試卷的主人,至今還將信息瞞下,經過連夜的調查,這時才趕緊向皇子報告。”
“敢問管事,那一摞試卷中,都有哪些人的,是不是其中有我的一份?”方皓澤這時顧不得七皇子,低沉着聲音插話道。
“因爲是第一天就提前交卷,那十餘份試卷的主人,大都是些過考無望的舉人。”祁晃擡頭看了方皓澤一眼,又將頭心虛地低下:“其中卻有一個例外,正是方公子的。”
聽到祁晃的回覆,方皓澤只感覺一道血液上衝到頭頂,轟隆隆地聲音在耳邊鼓動,一直持續了約三五息的時間。
這件事情,肯定有蹊蹺。方皓澤牙關緊咬,努力穩定情緒,知道這肯定是大皇子佈置的手段。
輕送一口氣,方皓澤心裡簡直恨極了。
自己從轉生到這世界,近一年的努力就是爲了通過科舉進入朝廷建功立業,如今這條道路眼看就要成功,卻在最後以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打斷,大皇子的手下真有智計備出之人。
方皓澤知道,這一局已經到了不能翻盤的地步了。試卷都化了,難道還能再寫一份嗎?答案當然是不能。
那還能補考嗎?當然更不可能。三年一次的會試,是國家大事,怎麼能有補考呢。
隨後,他又擡頭看向七皇子,對方面色糾結,也沉的要滴水。
方皓澤知道七皇子此時面臨着更大的壓力,如此大的醜聞,要是從貢院中傳出去,禮部上下必定要被皇帝處置,流放都是輕的,殺頭也有可能。
而受皇命監管禮部的七皇子,也要在這醜聞中受到問責。
“也不知大皇子手下是誰,想出這麼一個計謀。”方皓澤心裡輕輕嘆氣。
他知道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將貢院的事情捅出來,以皇帝對自己的看中,還是有可能被破格錄取的。但是,這就對禮部的官員有沉重打擊。
如今擺在七皇子面前的,其實是一個選擇:保住禮部的衆官,還是保住方皓澤的會試成績,兩者只能取一。
“這件事,現在有幾個人知道?務必要控制住消息不令外泄。”七皇子沉默良久,纔在方皓澤的注視下開口。
“看來,七皇子還是先要保自己禮部的官員們,這也是正常。”方皓澤眼皮一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