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中,初春的夜,還有點寒冷。
尤其是臨近水邊,晚風將水汽送到岸邊,獨特的水腥味伴隨着嘩啦啦的波浪聲,迫不及待地鑽進每一個值守者的衣服和鼻腔裡。
“啊切……”一個披着油氈布的男子結實地打了一個噴嚏,嘟嚕道:“這鬼日子什麼時候能結束。”
“誰知道,我看這水患一時半會也下不去。”這男子身邊的同伴附和了一句。
兩個人隨即一起看向眼前,烏雲遮蔽的天空,隱約有一絲月光照下,將眼前的景色描出大概:黑峻峻的一片是水,兩岸一座座土黃色的鼓包是營地,再遠處高聳的青黑色是山。
這裡正是定江岸邊,離天臨峽最近的平原地帶,定江治水的大本營。
“我們在這裡已經呆看三個月了,水患沒有見退,反倒緩慢增漲,唉……”男子煩惱地抱怨。
“別管那麼多了,好歹我們也是巡防的,沒有什麼危險。你看那些前線的民工們,日日都有人被江水捲走。”身邊的同伴安慰。
“你說,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來受苦也就算了,爲什麼皇帝還把自家的皇子也送到前線來呢。”頭先說話的那個男子,這時用嘴努了一個方向。
那是定江治水大本營佔地最大的帳篷,即便是在條件簡陋的治水前線,也顯得頗爲恢弘。
從江邊這幾人所站的位置看去,那帳篷外面點着火把,裡面更是透着明黃色的燭光。帳篷外面,更圍着一圈小帳篷,一直有人來回巡邏。
這男子說的皇子,正是被皇帝任命爲治水總管的大皇子,此時到前線督戰也有幾個月了。
“人家是皇子,怎麼叫吃苦呢。且不說他對治水之事不管不問,天天在帳篷裡享受。而且還招攬了不少江湖上的人,鬧得營地好不熱鬧。”同伴對男子的話很不認同,嗤之以鼻的反駁。
“也許皇子招攬的江湖人,是來助我們治水的啊。”男子不服氣。
但同伴卻不搭話了,冷哼了一聲。兩個人的談話,就這樣進入了僵局。
與此同時,大皇子那處帳篷裡,燭光搖曳,陣陣奇香被熱氣蒸騰着漂浮在空氣中,將帳篷裡的春色蒙上了一層曖昧的輕紗。
透過這朦朧的香氣,雪白的大腿和明豔的牀單,在視線中顯得格外突出。而幾聲恰到好處的輕鼾聲,更昭示了方纔有過怎樣一場疲勞行動。
年約三旬的大皇子,躺在一片暖香中,睡地深沉。平素陰沉的臉色,也被抹平。
他來到定江天臨峽也有不少日子,雖然也勤於治水管理,到底也是天子家人,在艱苦的前線也不忘奢靡享受。
帳篷里正是一片安靜,就連火光明亮的蠟燭因是貢品,燃燒的時候也沒有一點火花聲。
突然間,安靜的帳篷中,突然出現了一位不之客。
他身穿白色儒服,寬大的衣袖和腰圍罩在身上,沒有絲毫臃腫之感,只越襯托地身影飄飄欲仙。
來者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甫一出現就在帳篷中心那張大牀邊。他無視面前的一片春色,徑直來到牀邊,注視着正沉睡的大皇子。
隨即,客人右手翻動,一柄閃着寒氣的寶劍就握在手中。絲絲冷氣在劍身上縈繞,很快就將周圍凍出了一圈白氣。
受得這冷氣一激,大皇子就從沉睡中醒來。他睜開眼一看,面前居然有一個提劍的刺客。
在他看來,那刺客年輕的不像話。只是星眉劍目,眼神裡透着神光。
“汝是何人?”大皇子看着來客,瞬間恢復了皇子的氣度。竟然從沉睡初醒中,馬上調整好狀態。
“拿你性命之人。”那白衣來客開口,聲音清脆,猶如冬天裡一汪清泉般美妙。
聽到這話,大皇子眉頭一皺:“本皇子雖然醜人衆多,但是自問沒有你這樣的出塵對手,你是不是找錯了人?”
一邊說,他心裡也在思考,眼前這位刺客氣質出衆又如此面生,怎麼也與自己心裡的仇人對不上號,應該不是自己招惹的。
尤其是,這人如此年輕,居然能穿過重重巡邏線進入大帳中,可見智慧和武功都是上上,更叫他產生了愛才之心,就想要招攬。
“這位俠客,本皇子手下偶有跋扈者,或許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不如你先放下手中劍,我們好好說和,化解了誤會。”
頓了頓,大皇子又繼續說:“我看你一表人才,良禽擇木而棲,不該埋沒在江湖,不如投入到我手下。”
“哈……”聽到這大皇子的話,那提劍的白衣人也忍不住笑了:“你這人倒是氣度不俗,也有臨危不亂的樣子,只可惜你從一開始就做錯了選擇。”
笑了一聲,那白衣人又說:“可是你這皇子做的太高高在上了,將天下英雄不放在眼裡,總覺得自己能拿捏住一切,卻不知道總有天會撿到一個硬石頭。”
“哼,本皇子看你出衆,興起了愛才之心,沒想到你這麼不識擡舉。”大皇子被白衣人嘲笑,頓時也氣惱。
“你可知道,我這營地周圍有多少江湖好手。本皇子雖然不知你是怎麼悄悄摸進來的,但是我知道只要一聲令下,你斷斷逃不出去。”
說完,大皇子臉色一冷:“快快報上名來,跪在地上投效於本皇子。看來你這人才的份上,倒可以饒你一命。”
說完這話,大皇子身邊幾位美姬也醒了過來。那些人也是見過世面的,沒有第一時間驚慌尖叫,視線在大皇子身上一掃,就鎮定了下來,也隨着大皇子調笑地看着面前的白衣刺客。
“這位俠士還真是俊俏呢,我們大皇子也是愛才的,你還是趕緊磕頭,保住小命要緊啊。”有膽子更大的美姬,更是輕笑地捂着嘴巴。
“若是你沒做錯選擇,也是有機會得我輔助的,可是誰叫你自大過度惹上了我。”白衣人淡淡一笑:“至於叫我跪下投靠,恐怕你們皇帝也沒有這個資格,你更不要妄想了。”
說完,白衣人就提劍走近:“我的名字倒是可以告訴你,讓你做個明白鬼,本座遊戲人間,在此時叫做方觀城。”
原來,這深夜出現在定江邊營地的人,正是方皓澤。
他剛剛從七皇子的府上得到了世界的認同感,等到從七皇子府上出來後,立刻就毫不顧忌地施展神術,從千里外的白玉京來到此處大帳,就要結果了大皇子的性命。
本來,最近方皓澤一直在準備科舉,一方面沒有時間與大皇子算賬,另一方面從前在白玉京中有陣法監控,自己本人更擔心過度施展神術,受到世界敵視不便下手。
此時這些顧慮卻全都不在了,爲了破掉眼前科舉白卷的困局,又爲了解決金陵城以來的恩怨,正是手刃了大皇子的時候了。
“什麼,你就是方觀城!”那大皇子臉色一變,雖然意外,但卻不驚慌。他到現在仍舊對自己帳篷外的江湖力量十分自信。
“廢話少說,納命來吧。”方皓澤淡淡說,提劍就往面前砍去,神色很輕鬆,彷彿自己要殺的不過是螻蟻一隻。
“來人拉,有刺客。”大皇子還能維持情緒,身邊的美姬卻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