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何歡的出現讓何苦心中安定了許多,至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被誰偷襲拿了人頭,兩人詳談一日,這才知曉,照他們現在的狀態,只要一人在身體內另一人的靈魂就相當於那人的元嬰,不過何歡身爲本體,身體所有修爲都隨他流動,何苦要運功就得自己再練真氣,好消息是何歡的魔功是靈體類功法,他不用擔心經脈衝突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練的武功路數。

何歡雖是如此說,何苦卻隱隱覺得此人大概也不願讓他練魔功,這倒是合他的意,反正比起這些邪道路數他還是想要選一門正大光明適合行俠仗義的功夫。以正常人的角度來說,白衣駿馬仗劍天涯的正道俠客怎麼也比竊玉偷香人人喊打的魔道妖人好上太多。

說到這個,何苦也試圖詢問自己先前收拾的白衣銀劍去了哪裡,何歡這廝卻只說扔了,再問就插科打諢,隨口胡謅,反正撬不開他的嘴,何苦也就只能接受事實,很是遺憾了一番,畢竟那白衣服他還是挺喜歡的。

兩人閒聊中,何苦也知道了,原來何歡靈體狀態下隨處可去,只是自己目前還未修行,不借用銅鏡的力量根本看不見他,至於爲什麼何歡一接管身體他就睡死過去,很簡單的理由——修爲不夠。

這也讓他努力修行的心越發堅定,畢竟——誰知道何歡這個沒節操的會不會埋伏在澡池子裡偷看自己洗澡!

這懷疑讓何歡大呼冤枉,他甚至不惜立下血誓證明自己若要看自己洗澡一定馬上在池子旁立一溜圈的鏡子,絕不會偷看這麼沒出息。而這也讓何苦確定了一個事實,不是他懷疑何歡這廝是個變態,而是他本來就是個變態。

和何歡聊天其實很愉快,到底活了一百年天南海北的消息都知道些,而且他也沒什麼架子,兩人觀點不合的時候任由何苦怎麼頂嘴說幾句玩笑話也就過去了,如果是在前世遇見他,何苦大概還會做一會兒迷弟。至於現在,結合此人的身家背景,他還是決定繼續鄙視他。

功法的選擇對修士而言非常重要,兩人聊了一日何苦還是決定再看看,何歡倒也沒有勉強,只同他說宮中哪處風景最好,江湖哪家小店飯菜味道極佳,順便還點評了一番宮內弟子的房事技巧,當然,說到最後一項的時候又收穫了何苦的白眼若干枚。

這聊着聊着天又亮了,何苦現在到底還沒修爲,睏意已經有些上涌,只是聽聞雲側這傻小子就快醒了,這才挺着沒躺下去。

見他連續打了幾個哈欠還不肯休息,何歡在鏡中也是不解,相當貼心地提議,“左右你我以後時日還長,要談天隨時可以。不若你回體內歇息,我來處理宮中事務。”

誰料對他這難得真心關懷的話,何苦倒是完全不領情,斜了一眼過來,就道:“我怎麼知道我睡着了後你會不會對他幹些禽獸勾當?”

何歡這才知道他挺着不睡竟然是爲了這才見了一面的魔道弟子,眼眸一動,凝視這個看上去無比正直的自己,那是幾十年都未曾再見的模樣。

他修行百年,如果將人生比作一條長河,少年時期不過那源頭的一股泉眼,伴隨江河匯入,最初的清澈泉水早已不見蹤影,他曾以爲自己已經遺忘那些過往,直到雷劫之前放任靈識遊蕩,追根溯源,最終繁華散盡紅塵褪散,才發現,站在自己靈魂最深處的竟然是那名仗劍江湖的白衣少年。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仗劍躍馬,看盡長安花......

心裡暗暗一嘆,何歡想自己確實是老了,都開始懷念過去了,不過,好在他的元嬰雖然從棄道入魔那日起就在自己體內,如今看來卻是絲毫未受風雨影響,依舊停在最初的模樣。

何歡記憶裡的花已經落盡,只剩下一地狼藉,可是何苦纔剛剛睜開眼,他今後會看見什麼全然取決於何歡。何歡是隨意慣了的人,向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從未在意旁人言語,他本以爲自己一生都不會聽人指使,未料今日聽見何苦這話原本那和雲側玩玩將其身後勢力拉入魔道的心思竟就隨之淡了,不過他也是個爽快人,既然不想做了那就不做,爲了魔道大計委屈自己這種事何大宮主可從來不做。

何苦不知道自己無意一句話竟然勾起何歡那麼多心思,他也看不出來,鏡子裡那人的笑容天衣無縫,怎麼看都是個正琢磨混蛋主意的浪蕩公子,半分傷春悲秋的神色也無,只是沒料到此人琢磨着居然對他笑道:“這你情我願的事怎能說禽獸呢?不過,既然‘我’不願,不做也無妨。”

其實以信裡對何歡的形容這話還是沒什麼說服力的,只是一番相處下來,何苦覺得何歡這廝除了愛取笑自己沒事飆兩個黃段子以外也沒什麼不好,大概也未必如傳聞中那般可惡。

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他,對鏡子裡警告道:“你要把持住啊,我醒了後可是要檢查的。”

“放心吧,我從來不騙自己。”

見何苦相信了自己靠在榻上慢慢沉睡,何歡暗暗搖頭,到底還是年輕,這種事上面那個怎麼可能檢查得出來?

想是這麼想,他倒是真沒做什麼,輕輕回到身體,靈識掃了掃錯亂的經脈,分出一絲真氣將沉睡的元嬰挪回丹田保護好,這才單手按上銅鏡,全力運功。

渡劫期修士一身修爲通天,他這一運功樓閣上方便是靈氣匯聚,風雲變色,方圓千里以內衆修士紛紛矚目,心知這動靜定是何歡出關了,一時間有心思沒心思的都不敢動作,只道也不知這魔頭渡劫成功會拿誰立威,還是離他遠點爲好,免得殃及池魚。

估摸着這氣勢應該足以讓周圍門派忌憚自己不敢擅自出手,何歡這才收回真氣,指尖輕輕在鏡面一點,就如流星擴散一般,點點銀光於鏡中倒影勾勒成一片片錯綜複雜的線條,仔細一看,竟然就是他體內的經脈紋路。

審視這纏繞在一起的經脈,要梳理倒着實需要些功夫,何歡不動聲色地撥動着倒影出的靈光,雖面上看不出什麼,伴隨他每一動作身體上卻清晰地看出經絡突出的痕跡,竟是在強行將經脈歸位。常人經脈稍稍扭曲便是令人直冒冷汗的劇痛,他這番作爲所要經受的苦痛可想而知,但此人卻半分痛呼也無,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這樣的毅力,倒也不怪他能成爲江湖上最年輕的渡劫期修士。

他的視線雖集中在鏡子裡,靈識卻時刻監視着周圍,雲側的眼睛剛眨了眨,就聽上方傳來一句,“醒了?”

很隨意的一句問話,一聽語氣雲側就知道宮主正常了,不過,他的態度倒也沒怎麼變,只是看着那銅鏡感嘆着:“都說玄門正宗至寶問靈鏡在宮主手裡,神偷妙手空空幾番前來都沒找到,誰知道你居然把它當銅鏡給掛牆上了。”

對他的驚歎何歡並沒有什麼說法,只能懶懶擡眼瞧了瞧他,隨手又撥回一根經脈,淡淡道:“本宮喜歡和少年人說笑,看你們神采飛揚的樣子,會讓本宮回憶起從前尚未進入魔道的時光,畢竟歲數大了,開始念舊了。所以,雲側,今後不論本宮變成什麼性子,只要你聽‘我’的話,本宮保證大雪山沒人能帶走你。”

他這一番話雲側其實沒怎麼聽懂,只是聽他提及過去突然想起小師叔對自己透露過的消息,下意識地就問:“可是宮主你從前不是——”

“尤姜應該教過你什麼話在極樂宮不能說。”

話還沒出口就被何歡打斷,見他神色冷了下來,心知小師叔說那件事是何歡逆鱗果然是真的,當下也不再提,只是搖頭感嘆:“不說就不說嘍,你在雪山頂上還說挺喜歡我呢,這還沒練功就把我始亂終棄了?”

對少年這沒幾分認真的抱怨何歡完全沒在意,只是望着鏡子裡自己的影子,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因爲本宮發現,不論你們這些少年人再怎麼美好,最能讓本宮愉快的,還是自己呀。”

見他說着說着居然還把手擡起,摸了摸鏡子裡映出的自己,雲側發現宮主這渡劫之後怎麼神神叨叨的,又想長輩都說渡劫容易走火入魔,精神錯亂也是有的,瞬間覺得自己的男寵之路越發艱難,掩面哀嘆:“完了,宮主瘋了,我得換目標了,這練功找大護法好還是二護法好啊?”

未料對他這猜測,何歡不僅不解釋,還一臉認真地慫恿道:“千仞是不能的,你可以找尤姜試試。”

耿直的少年果然瞬間被帶歪,憂心道:“二護法會不會砍死我?”

“本宮借你一品chun藥?”從牀頭摸出個瓷瓶,何歡用行動完美驗證了自個兒元嬰對自己的評價,雖然他不是沒有正經的時候,但絕大多數的時間,他的確就是個變態。

“宮主你真壞。”感嘆着接過藥瓶,雲側眼珠子一轉,又看向他,“這藥對你有用嗎?”

這小子的心思還真是一點也不難猜,聽聞雪山弟子柔韌性極佳,可惜......

雖然從來沒有拒絕別人自薦枕蓆的習慣,想想何苦出來如果發現自己沒遵守約定大概得鬧上一通,何歡還是輕輕一笑,回:“最近千仞又研製出了一劑令男人徹底對尋歡作樂失去興趣方便專心修行的神藥......”

“弟子告退!”

果然,一聽這話雲側就是一驚,飛似的就從窗戶逃竄而去,瞧他這模樣,何歡心情也是不錯,稍稍運功,便是一句千里傳音,“所有弟子在正殿等候,本宮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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