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故地
薇妮和勞裡一同進入了沉暗沼澤。兩個人都是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因爲準備充分,沉暗沼澤雖然危險,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不算什麼,更何況還有喝了毒龍血的波藤。一直一進入沼澤,之前一動不動已繞在薇妮“腳踝”上裝死的波藤“撲通”一聲跳進了泥澤裡。在爛樹葉和浮萍之下的各種魔獸頓感大難臨頭,紛紛從僞裝中翻身起來,四散而逃。
波藤捲起一頭木窪巨鱷,巨鱷掙扎不休,咬斷了波藤的一根支蔓。波藤的血性被激起,勒破了巨鱷堅韌的外皮,毒素滲入,巨鱷血肉被波藤吸乾,很快就蛻成一攤黑色的渣滓。薇妮拾起落在地上的魔晶,用水洗了洗,收了起來。
勞裡不解:“這種低級的魔晶,你收集起來做什麼?”
薇妮輕描淡寫地說:“這種魔晶雖然沒有很大的用處,但是可以收集起來賣錢呀。我和??朋友從前都是靠販賣低級魔晶來獲得零用零用錢這就和別的小孩採花,或者摘蘑菇去市場賣掉一樣。就這樣理所當然的態度,彷彿在她眼裡,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殺掉一頭巨大的會噴火的魔獸,和採花編環沒有多大的區別。”
每次執任務,伊芙和維克多都會利用剩餘的時候,大肆圍捕魔獸,收取魔晶。勃倫伯爵從來不給他們薪酬,他們只有靠這個方式來快捷地攢取一些備用的錢。
波藤在薇妮臉上蹭了蹭,全然沒有意識到它現在擁有的龐大體積,方纔在沼澤泥裡面沾染的泥沿着主藤蹭到了薇妮的臉上,泥水染髒了薇妮的衣領,還有幾滴落在了薇妮項間的鏡子上。
鏡子怕水,此時又氣又急,如果沒有勞裡在。它只怕已經尖叫了起來。
波藤:喲唔喲唔,好吃。
接着它又潛入沼澤,鑽來鑽去,不知道哪兒去了。
薇妮也不擔心,波藤早先隨着莉莉在沉暗沼澤住過幾年,對這裡的環境應該很熟悉。周圍的魔獸讓波藤清了乾淨,因爲走起來,也容易了很多。
勞裡提醒說:“你是不是應該向我解釋,這根波仞之藤是從哪裡來的?”
薇妮坦誠地承認:“是試煉的時候,從寂靜森林裡收來的。”
勞裡難以置信地說:“就憑藉你一個人?”
薇妮點頭。
此時。波藤呼啦啦地頂着一頭的泥漿,從地下鑽了出來。泥漿沿着主藤不斷往下淌,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波藤就已經髒得差點讓主人認不出來。
波藤將卷着的什麼髒兮兮沾滿了泥的東西放到了薇妮面前,還賣乖地碰了碰薇妮的腳,在她的鹿皮靴子上抹上了一層泥。
見薇妮沒動,波藤用身子在那團髒東西上擦了擦,終於勉強露出了木窪巨鱷的頭。
薇妮不知道它又捕捉一隻巨鱷來做什麼。波藤把主藤靠在薇妮手裡。
波藤:好吃好吃。
薇妮:那就快去吃吧。
波藤:好吃好吃。
薇妮:??
波藤:好吃好吃。
薇妮似乎讀懂了波藤的意思:“你是專門抓來給我吃的嗎?”
波藤興奮地捲起比薇妮還要高的巨鱷,把巨鱷遞向薇妮的嘴邊。
此時,不用言語,薇妮已經能清楚地感覺到鏡子對波藤的嫌惡。她伸出手指,輕輕推開巨鱷,說:“我不能吃這個。你留着自己吃啦。”
於是波藤再次吃掉巨鱷,魔晶掉落,薇妮收了起來。吃飽喝足的波藤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地耍賴。不肯再往前走。巨大的主藤掃過,在大小沼澤地上,漾起水波,一些沒來得及逃走的魚,被扇飛到了地上。
薇妮笑:“這些魚倒是能吃的。”
薇妮急着想見莉莉。波藤見薇妮要走,於是習慣性地要往薇妮腳踝上纏去。它粗壯的身軀一動。薇妮反而被它絆了個踉蹌。波藤見自己做錯了事,於是不敢在耍賴,躲到沼澤地裡,不肯在把身子露出來。
薇妮和勞裡往前走的時候,它默默地跟在一旁的水裡汩汩潛行。
沼澤地裡的屍體不容易腐爛,沿途看到有面目依稀可辨別的冒險者屍體半浮在水裡,衣裝上黃色的紅色的布料在茫茫青灰中分外醒目。
薇妮想起鏡子曾經誦讀過的詩句:“沼澤泥裡漂浮的傭兵,已經死去兩個星期,泥地的暗流悄聲地剔淨他的骨。你總是朝着風的方向望去,忘記回顧,忘記他也曾和你一樣高大漂亮。”
勞裡說:“是薩佛的《沼澤地裡的死亡》。”
薇妮彷彿聽到了鏡子在無聲地說:知音吶。
勞裡接着說:“這樣的場景,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一定描繪不出。我總覺得中世紀的遊吟詩人是擁有勇者之心的歌者,他們在那個知識文字匱乏的年代,通過親身的經歷感悟,吟唱出一首首優美的詩歌。這份閱歷,不是那些終年在象牙塔裡讀書幻想的學者可以相比及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波藤在身邊,不用擔心危險的緣故。薇妮第一次爲這些素昧蒙面的死者感到一絲悲哀。
“忘記他也曾和你一樣高大漂亮。”
薇妮不擅長表達這樣細膩的情感,只能拙拙地說:“這就是所謂的命運的殘酷?看到別人悲慘的結局,再推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下一刻,下場就落得同他一樣。”
勞裡笑笑:“你以前可沒有這麼多感慨。”
莉莉的蓮花已經被毀掉了,埋在地下的骷髏陣也不在了。
走到這裡,勞裡似乎很不舒服,過了許久,他才說:“這個骷髏陣是我毀掉的。這個陣法所使用的骷髏,來自被亡靈法師殺死的冒險者。”
這樣慘無人道的事在神官看來,的確不可饒恕。
薇妮開始不確定,帶勞裡來見莉莉,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莉莉的莊園已經空了,莊園外挑着木樁頂端的人頭也不在了。有“我來的時候,這裡就已經空了,”勞裡說,“跟我來。”
勞裡將薇妮帶到了離莊園不遠處,這裡原本是一片平地,而現在,地面豎起了一排排的墓碑。墓碑很簡陋,沒有姓名和墓誌銘,上面只刻着陣法。
“我把骷髏和只剩下頭的死去者都埋在了這裡,”勞裡解釋,“墓碑上刻的是《亡靈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