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亂世開啓
勃艮第向王室宣戰的時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雖然知道戰爭不可避免,但是等到騎士長劍在雪地裡濺開一朵朵血花的時候,人們終是忍不住驚惶起來。
勃艮第地處帝國的西北方,南臨歐斯托地區,東邊隔着寬廣奔騰的沃特河,與擁護王室的勢力對峙。
南方的貴族大多是歷史悠久的老牌家族,王子南下避難的時候,曾經贏得了南方大多人的支持;而勃艮第家族則聯合了北方新貴和商人。
有了帝國最富有的新貴倫納德家族的支持,勃艮第公爵新添置了血統純正的西北馬和一大批精煉的武器,勃艮第旗下最富盛名的焚天騎士團,每個騎士都裝備了刻有防禦法陣的胸甲和刻有攻擊法陣的長劍,由公主伊麗莎白親自率領,在最初的幾場戰役中,發動突襲,讓低估了他們實力的王室軍隊節節敗退。
大批的難民向東邊涌來。難民的涌入一方面引起社會動盪,提高了犯罪率;另一方面,引起人們的精神緊張。再加上人口突增引起的物資短缺問題,一時之間,長期處於閒暇狀態的各方領主突然都忙碌了起來。
勃艮第公爵拒絕接受難民,除非這個家庭裡有成員在軍隊服役。雖然他徵兵採用的是自願原則,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多年輕人不得不加入軍隊,以此獲得勃艮第家族對家人的保護。但對於王室而言,王子不可能宣佈放棄任何一個子民,即使這個人是一個小偷、弱智,或者是一個酗酒的流浪漢。
王室已經被教廷宣判爲了創世神的背棄者,不能再冒任何失去人民的信任的險。
一個月之內,王子經歷了六次暗殺。一次是有人冒充南方的勒維子爵寫了一封信,信箋上塗了劇毒;一次是王子在萬神廣場作演講的時候。有人試圖引爆事先佈置好的爆炸法陣,不過法陣早已被宮廷魔法師們識破並且加以了破壞;剩下的四次都是不同時間方式的暗殺。
莉莉安住回了王宮裡。她在王子的寢宮外埋下了骷髏法陣。第六次刺殺的刺客,就是剛亮出刀,就被骷髏咬斷了脖子。莉莉安將他剝了皮,製成了傀儡,擺在了威廉的房門口。只要誰流露出殺氣,這具傀儡就會對此人發出攻擊。
薇妮不擅長戰爭謀略,對於軍事上的事,起不了任何幫助。但是,光榮之刃最擅長的正是暗殺。薇妮和帕特里克根據回憶。整理出了一份名單。名單上列出的是私下早已投靠勃艮第公爵的貴族名字。
這些貴族中的一些人,以爲自己隱藏得極好,並沒有立刻宣佈舉家遷往勃艮第。他們中的一些人從數百年前起。就住在了現在的領地。家族的城堡和墓地都在這裡,他們怎麼可能帶了財寶離開?他們希望的,是幫助勃艮第公爵打敗王室之後,能夠繼續享有自己的領地,以及將周邊的地區。都收入自己的管轄之下。
王子被暗殺的事,經由各種小道消息,被繪聲繪色地渲染之後,已經人盡皆知。暗殺在歷代的宮廷鬥爭中並不顯見,因此民衆並不意外勃艮第公爵派了很多人來刺殺王子。尤其是萬神廣場那一次,自以爲得逞的叛徒侍從高喊了一聲“華洛你去死吧!”。驟然引爆了爆破法陣,只不過因爲法陣早已被破壞,最後他只燒着了自己的鞋子。被兩名玫瑰騎士架了出去,送上了絞刑架。
王子被多次刺殺未遂的事件之後,很快南方也有一些小貴族遭到了暗殺。大貴族麾下大多有高階騎士和魔法師,想要刺殺並不容易。所以勃艮第公爵就將暗殺目標鎖定在了這些小貴族身上,試圖在南方造成恐慌。
只不過。真正的恐慌來源,只有一小羣人知道。被刺殺的這些,都是曾經和勃艮第公爵傳遞信息的人。現在戰爭已經打響,他們中的一些人似乎對於勃艮第公爵而言,再也沒有什麼作用。留下來,不過是給以後分配勝利果實的時候,多添加一隻羹。他們以爲自己最初的選擇既是自保的最好方法,還貪婪地想象着不用付出,就取得很大的收穫。沒想到,勃艮第公爵會這麼快翻臉不認人。
他們這時才意識到自以爲自保的方法,也同時把自己推到了進退兩難的維谷。他們無法公開指責勃艮第公爵的背信棄義,因爲這樣會暴露他們的身份。
帕特里克和光榮之刃的成員們拿着名單,根據上面精心編排的先後順序,在帝國的南方遊歷了一大圈之後,親手在報仇的血書上寫了第一筆。
得知了情況之後,伊麗莎白特別派了專使去對這些人進行安撫。她沒法將事情推到王室身上。因爲,她自己也不明白,這些人的身份怎麼會被王室知曉。但是如果告訴這些人刺殺是王室所爲,那麼他們對勃艮第家族的信任就會降到最低──他們原本最擔心的事,就是身份泄露,如果讓他們以爲勃艮第家族連一份名單都保管不好,他們怎麼還能再相信勃艮第家族。
伊麗莎白憑藉自己的聰明,一個通宵的時間,爲每一樁刺殺事件,都編造出了一份邏輯嚴密的解釋。列出了每個人被殺的理由。伊麗莎白在解釋說,勃艮第家族發現這些人表面上依附了勃艮第家族,實際上他們私下裡,又同時將勃艮第家族出賣給了王室。反正這些人已死,只要伊麗莎白的陳述裡沒有邏輯漏洞,剩下的貴族們即使不完全相信,也沒有辦法質疑。她這麼做同時還製造出了一種警示的意味──如果敢誰私下出賣勃艮第家族,她都有辦法查出,並且絕不輕饒。
與此同時,原本動作溫和的教廷也開始了激進的異教徒清洗運動。戰爭開始之後,教廷暫時撤走了歐斯托地區,和新教徒僵持的聖殿騎士,轉而開始內部清理運動。教廷新成立了一個監察部門。監察部門的成員採用的是匿名,他們混跡在各個地方,專門抓那些褻瀆教廷和創世神的人。除此之外,教廷規定,每一個信徒週日都必須去當地的教堂參加彌撒,如果不出席,就會被當作異教徒處理,送上異端裁判所。
雖然洛非帝國的大多數人都宣稱自己是光明教徒,但是許多年輕人因爲懶散或者信仰不夠強烈,所以並不常去教堂,偶爾也會開玩笑,洗涮一下教廷。教廷從前以勸導和感化爲主,只要不是公開批駁教廷宣傳異教的人,教廷一般也不會理會。
今次教廷出了新律。有的人一開始不以爲然,但是當看到身邊有人被抓走,送上絞刑架的之後,連最口沒遮攔愛說笑的人也不由得開始注意起自己的言行來。監察部的人無處不在,誰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到底是自己從前認識的朋友,還是監察部的特使。因此,一時間,人人自危,互相警惕。
不僅如此,教廷內部也開始了大面積的清洗活動。許多神官被查出違反了《聖典》的戒律,遭到了嚴厲的審判。絞刑並不是最重的懲罰,最重的懲罰是被釘在十字架上,飢渴流血而死。
有的年輕人因爲受不了教會的高壓統治,悄悄地逃去了歐斯托地區,皈依了更看中平等和自由的新教。
因爲伊麗莎白的安撫政策,薇妮和帕特里克暫時停止了暗殺行動。薇妮留在諾伯城收集消息,等待下一次行動的時機,而帕特里克則在這個時候和她道別,想要單獨行動去做一件他想要做的事。
雖然光榮之刃的前成員們都自發地聚集了起來,聽從調配。但是薇妮畢竟不是正式的團長,因此沒有權力干涉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自由。聽見帕特里克說要走,薇妮沒有多問,只告訴他,歡迎他隨時回來。她沒有問理由,只是相信,既然帕特里克選擇去這麼做,那麼她所能做的,只有相信和支持。
相信和支持,也是她過去作爲光榮之刃團長的時候,所信奉的行爲準則。
帕特里克出了諾伯城之後,去自己的匿名金庫裡,提出了所有的錢,然後維妙維肖地扮成了一個投機商人。他並沒有着急,在幾座城市裡做了幾筆買賣物資的生意,然後一路繞過戰爭前線,朝歐斯托地區去了。
光榮之刃傭兵團收費昂貴,報酬豐厚。他一直都沒有怎麼來得及花的酬金,今次終於全部派上了用場。他憑藉手下高價僱來的傭兵幫忙,打退了路上幾夥臨時結隊的盜匪之後,帶着諾伯城裡現在日益貶值的首飾和藝術品,來到了歐斯托地區。
他將這些東西用並沒有高出買入價多少的價格出售一空之後,開始在歐斯托地區結交當地權貴,試圖融入當地的上流社會。像他這樣有些小錢和頭腦的商人近期來涌現了很多,因此並沒有受到任何人的特別注意。他們以爲他只是那些企圖在亂世撈上一筆藉此上位的投機者中的一個。
帕特里克每日精心演戲,從和貴族們的攀談和閒話中,逐漸瞭解了歐斯托地區上流社會的格局和規則。對於原本不熟悉的“烈酒和烈馬之鄉”也慢慢熟悉了起來。他花了這麼多精力和時間,其實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暗殺艾維.倫納德。
就這樣,洛非帝國在華洛家族的統治下,安定繁榮了上百年之後,終於還是不可避免了迎來了一個充斥了戰爭、飢餓和恐慌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