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焰火在鋪天蓋地的特殊滅火劑中消散殆盡, 美麗過後,是慘不忍睹的漆黑,焦糊味彌散在空氣中, 執拗地告知所有人, 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牧邵清並沒有立刻跟寧珂走成, 之前兩人纏鬥的後遺症顯現了出來, 他鬆開寧珂手的剎那, 倒在地上。
寧珂幾乎反應不及,將牧邵清抱在懷裡的時候,只能問他到底哪裡不舒服……
在喜歡的人面臨困境的時候, 寧珂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此時此刻,他引以爲豪的大腦無暇思考, 抱着牧邵清的雙手越來越緊, 但這樣的力道下, 也難免泄露出了一絲不知所措的茫然。他可以保證牧邵清真的沒有向塞繆爾或者狄紫瑜施以惡手。但既然並沒有發生那些不可饒恕的事情,又怎麼能解釋如今的情況。
幾乎六神無主的寧珂, 問出了這樣一句話:“怎麼會……”
鼻血劃過下巴,混亂之際,抽搐不已的牧邵清卻是擡手,將另一隻手虛握的藥劑擡起來……
“藥……”
寧珂哪裡想要服藥,他二話不說, 橫抱着牧邵清奔跑起來。
半空中, 之前投光和心花怒放的直升飛機追了過來, 放下長繩索。寧珂一手抱緊牧邵清, 一手直接拉住繩索, 被直升機裡的裝置帶到了上面。
曾經在閔州一中與牧邵清一面之緣的人,正在控制檯前操作。
寧珂毫不留情道:“牧軒, 去和西門珩會和,此地情況你們全權負責。”
“寧少,沒有找到塞繆爾,我們……”
寧珂已經沒有心思解釋什麼,他擡眼看去,眼中兇狠的神色倒是讓人一驚。
牧軒最終選擇了信任寧珂,由對方接收操作杆,自己則是毫無畏懼地跳下高空。無人機在半空成功接住牧軒,在牧邵清抽搐間歇的時間裡,他已經成功落地,並將這邊的情況聯繫了西門珩。
寧珂載着牧邵清,一路飛往景林小區。
有着寧父的放行,他們一路沒有遇到什麼阻攔。
巨大的氣流裹挾着機體落地在頂層的平臺,雪白的搭棚和棚下的桌椅遭到破壞,被甩得老遠。聽到動靜的寧母從窗口注視着寧珂別墅那邊的動靜,不放心地要下樓。寧父攔住了她,低聲在她耳邊道:“寧珂關係則亂,其實沒有什麼事。”
寧母不放心,再三要求去看看。
寧父嘔不過妻子只得帶着人與輪椅,從半空中搭建起的橋樑走過去。
彼時,寧珂正把牧邵清給他的藥劑一口氣全部喝光,一抹嘴.巴就要帶着人去醫療室查看。
寧父出現在平臺,帶着寧母繞過一地殘骸,道:“你冷靜點。”
寧珂驟然擡起頭來。
“寧珂!你沒事吧!”寧母焦急問道。
在牧邵清抽搐的時間裡,沒有心思治療自己的寧珂,下半張臉蜿蜒着好多條血痕。這副駭人的模樣叫寧母以爲他們也受爆.炸牽連了。
倒是寧父看得明白,道:“給他一些能緩解心情的東西,食物也好,藥劑也罷,效果立竿見影。”
寧珂自然沒有不相信的道理,但翻遍牧邵清口袋的藥劑盒,他卻怎麼也找不着心花怒放。他手中的心花怒放早就在對付塞繆爾的時候全部用上了,一點不剩。
而牧邵清手中的心花怒放則是盡數貢獻給了寧珂,在後來的部署安排裡,他又要製作大量的人工信息素,哪有心思搞這些。這也就導致了現在要用的時候,他什麼藥劑也拿不出來。
寧珂把牧邵清抱了起來。
寧母卻在他身後道:“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寧珂腳步頓住。
寧父也是無奈,但看着寧珂的視線尤其嚴厲,就好像他要是說拒絕的話,寧父就會做什麼似的。
寧母說:“人工信息素我拿到了,一週後我會去地下,還有什麼可以讓我幫你的嗎?”
事實上,寧珂遠沒有自己曾經設想的那樣淡定。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看了眼懷中的牧邵清。因爲他服了藥,牧邵清已經沒有那樣焦慮了,抽搐什麼的也停止了,但從外表看,對方還是顯得很憔悴的樣子。
寧珂說:“媽,家裡還有蛋糕嗎?”
寧母高興道:“當然有,我給你準備了很多,客廳、餐廳、你房間都有不少,要是還不夠,我讓人空運過來。”說着她就要用上輪椅自帶的通訊系統。
寧珂剛要制止,寧父已經打斷了他的話:“當然不夠,你最好多定一些,我也要。”
寧母答應下來,讓寧父再把她推回去。
寧珂低下頭,就見牧邵清睜着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寧珂對他笑了一下:“你還好?”
牧邵清回他:“從來沒有感覺那麼好過。”
這天晚上,他們在寧父寧母的別墅裡休息,比起牧邵清,寧珂顯然更疲憊——
自從確定了牧邵清其實沒有什麼問題,寧珂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睡得比誰都沉。
牧邵清的手指輕輕點着他的嘴脣,他想着很多事,包括這場突如其來的抽搐。
每一次的意外或者事件,總能給他帶來非常多的記憶,這是牧邵清不願意接受卻也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從與寧珂赴往濱縣開始,或者在更早之前,他記憶的閥門已經開始一點一點地打開。
只等待某個時機……
一週後,閔州大學按照之前的消息對外開放,招請所有beta前往神之殿堂宣示,本也應過去的寧珂卻帶着牧邵清去了他們之前的基地大廈。
按照爆.炸那夜說的,有個重要的人被關在這裡,需要牧邵清親自與她交涉。
然而,臨近關押室的時候,牧邵清卻孤身一人了。
他單手拉開那個代表門,在裡面見到了雙手鎖着鐐銬的少女。活了多年,腦電波轉移了很多次,狄紫瑜能有那樣一副稚嫩的少女面孔並不奇怪。
在這副皮囊之下,隱藏着的是一個不一樣的腦電波。不同於那日在車站相遇時的胸有成竹,這個女人雖然沒有遭到任何的審訊,但被關的這麼多天,已經讓她精疲力盡了。
見到牧邵清,她欣悅地把雙手放在了桌上,滿心以爲牧邵清會像很久以前一樣,拉住她的手。
然而,牧邵清握在了鐐銬中間的鎖鏈部分。
眼尖的狄紫瑜發現,牧邵清的手中還有一副新的鐐銬。
“邵清,你來帶我回去的嗎?”
牧邵清:“嗯。”
“你願意跟我生活在一起了嗎?”狄紫瑜問。
牧邵清反問她:“是什麼讓你有這樣的錯覺,認爲我還會對你有所好感?”
“那你爲什麼捉我?”狄紫瑜問。
“同爲外來者的你,不會不知道你做過什麼吧?”牧邵清轉過身,背對着狄紫瑜,“我沒想到你和塞繆爾都會找過來,不過,我也知道了你們的想法。所以,我要告訴你一聲,你的願望永遠不會實現。”
狄紫瑜沒想到牧邵清能這樣平靜,她道:“那不可能,就比如,我希望你殺了塞繆爾,你願意不殺他嗎?”
牧邵清沒說話。
“不行吧?他做了什麼你最清楚的,把寧珂扔到爆.炸中……”狄紫瑜睜大眼睛,“你親眼看着寧珂是怎麼死的吧?爆.炸發生的一瞬,他好像還是清醒的。那該有多痛啊!你能想象自己身體四分五裂的痛苦嗎?你可以原諒塞繆爾嗎?”
牧邵清抿緊嘴脣。
“不要拿寧珂瘋了當做藉口,只要是人,只要他還有痛覺神經,被炸死的那一瞬間,一定會感到無與倫比的痛苦。”狄紫瑜勾起嘴角,“也一定還有恐懼,畢竟,塞繆爾在丟他之前,肯定已經反覆告訴寧珂,他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
牧邵清一手撐在桌上。
狄紫瑜似乎覺得自己旗開得勝,得意忘形道:“有個消息你肯定還不知道吧,那一天是你的生日,爲了能給你驚喜,寧珂努力保持理智已經卓有成效了。也就是說,雖然你的人工信息素還沒有到治癒他狂躁症的程度,但奇蹟確實在寧珂身上降臨了。”
“他身邊的人爲了給你驚喜瞞着你,至於其他人,是我幫的忙。”
牧邵清沒有回頭:“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見狄紫瑜沒有回答,牧邵清的聲音不自覺大了些,“你什麼時候跟我來這個世界的!”
“一週前。”似乎是想到什麼,狄紫瑜道,“塞繆爾更早,你不用感到愧疚,塞繆爾就是做下這些惡事的塞繆爾。你要我幫忙,我肯定幫你……”
牧邵清聞言,淡淡地、不屑地笑了。
“你幫我?如果不是你的慫恿,你提供情報,塞繆爾哪裡能知道我呢?他哪裡能進首腦的世界呢?”
牧邵清感覺荒謬。
“你說什麼?你不要聽寧珂亂扣鍋,你……”
牧邵清回首來抓住了她的領子:“我真可憐你,以前的你是什麼樣子的?現在你又變成了什麼樣子?”
似是試探,又似乎只是陳述事實。
狄紫瑜一瞬間轉開眼,但隨即又看了回來,她理直氣壯道:“人是要成長的,不然,白費了我無盡的壽命。”
牧邵清的眼神逐漸凌厲,就好似要吃人一樣。
“你不能這樣,我是生你養你的人。”
牧邵清用力一拉鎖鏈,把人從椅子上拽起來,像是之前的動作都是開玩笑一樣,他說:“我不對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