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離開2

第 52 章

翌日,校園法庭開庭,校報記者蜂擁進大廳。身穿校服,佩戴着beta候選人胸章的牧邵清被紀律隊押解着從特殊通道走過。低着頭的他微微瞄見窗戶外的場景,停下步子。

押解他的新人突然非常緊張:“你你你、你別想着逃跑。”

“嗯。”

操場上人非常多,稱得上一句人山人海了。omega保護協會的成員舉着大旗,要求嚴懲牧邵清。各樣社團成員紛紛聚攏到這塊地方,圍觀閔州第一學校的大事件。

牧梔領着他的追隨者混跡人羣中,佔據了好大一片空地。他們拿出摺疊椅,半躺在椅子上,頗有些曬日光浴的架勢。有樣學樣,有些人甚至在操場上搭起了帳篷。

就算是學校也沒有想到,他們特地選了這麼個時間殺雞儆猴,壓根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南牧妮妮站在六層走廊,俯瞰下方的人頭。她身邊的塞繆爾發出驚訝的‘哇嗚’聲,用略帶生疏的國語交談:“吃瓜羣衆真多。”

“塞繆爾先生見笑了。”南牧妮妮看到了下方的某些人,放在欄杆上的手指愉悅地敲擊着。這裡有很多寧珂的追隨者,真不知道他們抱着怎樣的心態來圍觀的。“我們學校難得出現這麼一個大膽的角色,也是讓大家傷透了腦筋。”

“他是什麼人?”

“先生感興趣嗎?不過,建議您還是看看就好了,這些事情沒什麼意思。”

“我聽說他造成了很嚴重的後果,都讓學生處理嗎?你們老師不管麼?”

南牧妮妮掩嘴笑得肩膀都在顫抖:“哪裡可能是什麼嚴重的後果呢?不過是一些學生以訛傳訛。”

“這樣啊。”塞繆爾摩挲着手腕上的傷痕,漫不經心道,“我還是很想要知道他的名字,以毒氣充當作品的人,簡直是罪大惡極……”

“這樣啊,也不是什麼秘密,他叫牧邵清。”

“牧邵清?”

七層,孫卿帶着迴歸校園的alpha委員長巡視。她走到塞繆爾等人的上頭,靠在扶手上:“事情終於要結束了。”

“寧珂怎麼看中了這麼一個會惹麻煩的beta候選人。”

“不用怒其不爭。寧珂今天就離開學校,試煉去了。他不會再管這個beta候選人。”

“什麼嘛,害得我以爲這是一個多麼了不得的人物。”

“從某種情況上來說,是的。”

“哼。”冷哼一聲,alpha委員長把半個身體的重量靠在了扶手上,“那我今天就看看這件事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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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壓根沒有回學校的牧邵清去了網吧。

幾天沒有上工,網吧老闆還是那樣精神。牧邵清去的時候,頭髮灰白的男人坐在首位的電腦上。仍舊是一身白T恤、黑短褲,但精神頭似乎不大好,眼睛下濃重的黑眼圈就跟潑了墨差不多。

牧邵清輕輕地合上門,走到陳老身邊:“老闆,我來了。”

“喲,邵清,說多少次了,叫我陳叔。唉,你終於來了!快過來看這個,之前我給你的遊戲,你玩到哪裡了。”

壓根沒有打開過遊戲的牧邵清面不改色:“沒玩多少,好像很難的樣子。您玩到哪裡了?”

興許是牧邵清外表太過有欺騙性,陳老相信了他的話:“這樣啊,那我給他們提個建議,太難了,前面改簡單一些,讓你們beta候選人也可以多玩玩。”

牧邵清微躬身,看清了屏幕裡的跳房子游戲。陳老玩了兩關,現在還在第三關卡着。這種遊戲,只要手速跟得上腦速,腦速又不太慢的話,普通人做都沒問題。他道:“不用多此一舉,這種遊戲挺好的,閒來無事還可以消遣時間。”

“不對,太難了,我已經在這一關卡了一個星期,我一定要提意見。”

他打開wx,在對話框裡輸入了一堆字。重點抱怨遊戲太難,操作要求太複雜。隨後,他關閉界面,才注意到牧邵清從剛纔起,就一直看着他。

“你怎麼了?還不打算上工嗎?那你今天的工資可沒有喲。”

“不,老闆,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陳老聞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反應特別大,一把抓住了牧邵清的衣袖:“唉唉唉!別啊,你不要想不開。我知道追逐一個豪門大少爺確實是一件讓人很心累的事情,但不論如何,別這樣。”

牧邵清怔在原地。

見此情形,陳老更爲肯定他的猜測:“聽說寧珂明天就要離開閔州一中了。不過,你不用太擔心,這並不是什麼大事,照理他幾個月後應該就會回來了。”

“不是因爲他……”

這聲音不大,但陳老卻立刻打斷。

“最近多來這裡工作工作,不喜歡這款遊戲,陳叔給你找新的。”

陳老雖然不夠慈祥,但說這話的神情尤其溫柔。牧邵清的心熱熱的,胸中涌動着一股暖流。他很少能感受到這樣的溫情,因此,每一次,他都會把這樣的感覺,牢牢地記下。

小的時候,他在別人的眼中就是怪誕的。過早的成熟讓他很長一段時間對這個世界充滿困惑。他不能理解很多人習以爲常的事情,但他的幾次詢問,卻都得不到解答。爲此,他吃了很多苦。

母親把他們的家從一座城市搬到另一座城市,像是怕誰認出他們一樣,極力掩藏他的存在。

牧邵清沉默了很久,薄薄的脣抿得緊緊的。陳老本來玩遊戲,注意到這氣氛後也趕忙放下手,轉頭來看牧邵清。

牧邵清回他:“我很喜歡,我只是要去遠行……”

“你還說不是因爲寧珂,沒情傷誰悶不啃聲背井離鄉玩兒?好吧好吧,我當你去旅遊,大概多久回來?”

“三五個月。”

“我就說嘛!三五個月,又不是三五天!你不上學了嗎?”陳老說到這裡,突然跟被掐了脖子一樣,嘴巴開開合合,像是有什麼話欲言又止。牧邵清耐心地等了幾分鐘,才聽人道,“你要跟寧珂離開?”

“是。”

“不行,這絕對不行!寧珂不是去旅遊的。這個小孩我看過他好多次,說實在的,陳叔給你交個底,他看着威風,但實際上沒有幾斤幾兩。他雖然是寧家唯一的繼承人,但是……”

陳老自覺有些話不方便說,改口道:“活得下來的人叫做繼承人,活不下來的人叫做前繼承人。”

“您覺得這一趟他離開閔州,活不下來嗎?”

“不是我覺得,是所有人都這麼覺得。當然,如果寧家捨不得,那又是另一種情況。”

牧邵清剛要問話,陳老一拉旁邊的椅子,拍了拍:“你坐,站着說話我脖子疼。”

“爲什麼寧家會捨得他離開,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呃——”陳老左顧右盼,怎麼也說不出口。良久,他有些尷尬:“這事我不方便跟你說,是跟omega的事情,不過,關係不到你。”

陳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這裡不是無煙區,他一定會點根菸來做樣子感慨。

“這小少爺出生就是含着金湯匙的,前前後後,那麼多股勢力爲他保駕護航,再加上他最大的後盾,他死的可能性不高,但他的身邊絕對危險。唉,這猛地把他退出閔州,不是犯了大錯,那些貴人誰也捨不得。”

“你跟着去就只能吃苦,你爹媽又不能護着你,沒必要。”

“你還小,大了以後,你就會知道,那些吸引你的人,不過是有着花裡胡哨的表面。”

“沒有,不是那個原因。”

牧邵清起身,笑出了臉頰上那個淺淺的梨渦。他的眉眼特別出彩,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有星辰落了進去,沖淡了一直給人的冷漠感覺。

陳老一直是瞭解牧邵清性格的,這個人低調到可怕,不論做什麼事,又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淡然。他聽說很多厲害的人物都有這種毛病。但牧邵清年紀擺在那裡,又經常擺出一張笑意盈盈的面孔跟人交談,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以爲他真的是一個軟柿子。

但不論牧邵清怎麼笑,他的瞳孔深處,一定是平靜的,就像一潭死水,連風都吹不起波紋。

但這一次,牧邵清變了。還是劇烈的變化。

眼底深處,有着洶涌的波濤。

用個矯情點的形容,就是連靈魂,都笑了起來。

於是,陳老問他:“那你說說,是什麼緣由。”

哪成想,牧邵清卻單肩背起包,轉身,用背對着他。

“沒什麼緣由,不是,就是不是。我就提前向您請假了,這個假期有點長,大概是永遠。”

“唉,養得活自己就不要這麼累了,如果可以,你好好看看同齡人怎麼活的,學學,別有事沒事把自己整得那麼可憐,老頭子我都看不過去。”

牧邵清揮揮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離開了網吧,牧邵清站在三岔路口邊,不遠處的公交站上,還是閃過塞繆爾的相片。他經過一個垃圾桶,垃圾桶的最上層,躺着他一個小時前丟下的連帽衫。

他想到了塞繆爾,按照上輩子的時間計算,這個人應該已經住進了學校。希望他的藥劑能引起這人一點興趣。

老實說,塞繆爾長得是真的美,模糊了性別的那種,據上輩子幾次的接觸,這個大少爺還保有傳統的小理念,整一個優雅貴族。

但牧邵清每次接觸他,就從心底泛出一股噁心的意味。

塞繆爾這個人的身體裡,流淌着原始資本家最骯髒的血液,他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點流出毛孔的汗水,都散發着一種讓人敬而遠之的臭氣。

也就只有這種人,會在校園這個地方,一手締造出無數的殺戮。

相比之下,失憶藥劑應該好點,起碼不會要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