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警察撞開周婉晴的門的時候,周婉晴奄奄一息地躺在沙發上,脖子間一圈青紫。
蘇真真卸了力跌坐在地上,她在最後的時候回過神來,才發現被自己狠心掐着的居然是周婉晴。
周婉晴——蘇真真生命裡最後一個真心的朋友。
儘管只是她認爲。
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忽然失了理智,居然想要周婉晴死。
可是明明,明明自己是最捨不得傷害她的。
周婉晴劫後餘生地吸了口氣,可下一秒又被遲來的後怕砸在後腦,她嚇得暈了過去。
蘇真真這才慌了。
她一點都不想周婉晴死,她明明是想要周婉晴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失控地想着,如同海上落難者,拼命地想要捉住什麼好讓她活下去。
“支楚月……”
“對,就是支楚月,一定是支楚月。”
“都怪支楚月。”
她麻木地想着,如果不是支楚月,她就不會這樣,她會和周婉晴好好地,都怪她!
都是她打破了她生活的平衡。
支楚月跟着警察身後進來的,也被出租屋裡的場景嚇了一跳,她趕緊把人送醫院去了,蘇真真則被警方帶走了。
蘇真真看着支楚月情緒失控,可是她被手銬禁錮住,再怎麼對支楚月兇狠,也像是一隻紙老虎。
構不成威脅。
支楚月坐在周婉晴的牀邊,還感到有些後怕,她還是錯估了。
她以爲蘇真真是不會動周婉晴的,可是她忘了,人被逼急了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出來的。
秦芯音趕到醫院,看到周婉晴躺在牀上的時候眼睛唰地紅了。
“這怎麼回事啊?”秦芯音抓住支楚月的手,“這,婉晴沒事吧?”
“沒事,她是被嚇到暈過去了,沒啥大事。”
“嚇死了。”
秦芯音頓了頓:“那蘇真真呢?”
“被拘留了。”
“楚月,你不是律師嗎?她這樣不用坐牢嗎?”
支楚月垂下眼:“我也想讓她坐牢,但是很難。”
“爲什麼啊?婉晴都傷成這樣了。”
支楚月沒來由想起六年前,自己落寞站在林哲病房外的樣子。
她也無數次問自己,爲什麼不可以。
那個時候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好像是回答自己,好不公平。
這個世界好不公平。
壞人逍遙法外,徒留好人無能爲力。
“還不夠。”支楚月回握住她的手,“別擔心,芯音,會有的。”
“可是,拘留多少天啊?”秦芯音眼睛裡蓄滿了眼淚,“那她很快就會出來的,我不開心。”
支楚月失落又無奈:“那我們也做不到讓她坐牢......”
秦芯音直白地說:“我好難過。我難過得要死了,怎麼會這樣啊?明明是婉晴好心收留她的,她怎麼能恩將仇報?”
支楚月抱着她柔聲說着:“沒事,哪怕是拘留幾天也夠了,她自尊心那麼強的人,讓她在看守所蹲幾天也夠她難受一輩子了。”
支楚月不知道這些話有沒有安慰到秦芯音,可是絲毫沒有安慰到她。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輸入密碼還錯誤了好幾次。
輸着輸着,忽然眼前水霧橫生,她手撐在門上,眼睛微閉,平靜的表面纔有了一絲撕裂。
其實她也難過得要死。
又無能爲力,正是因爲太清楚蘇真真的行爲得不到多重的懲罰,纔會讓她更加痛苦。
身後傳來腳步聲,在靠近她的時候停住,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支楚月,你在幹什麼呢?”
“撐在門上幹什麼?”
支楚月轉過身來,眼睛溼漉漉地看着他:“林哲……”
林哲頓了頓,沒想到支楚月轉過身來後是這樣一副可憐的模樣。
她淚眼盈盈,看得他心頭一軟,又有些發痛。
“過來。”林哲朝她微微張開手臂,一副隨時準備包容她的姿勢,“你要不要抱抱我?”
支楚月立在原地,眼淚都不流了。
她的世界好像被眼前這溫情的一幕生生摁下了暫停鍵。
林哲落在黑暗處,烏黑的瞳孔微亮,樓道的燈明明滅滅,她在明滅間窺見了他難得露出的真心。
是那樣柔軟地、溫暖地。
支楚月急切地撲進他的懷裡,林哲被她的作用力帶得往後退了退,卻還是穩穩地將她摟在了懷裡。
呼吸近得可交融,情絲像隨時呼出融化成水汽的呼吸一樣在這個溫熱的懷抱裡氤氳。
林哲摟住她,轉了個身,打開門,將人推了進去。
門被鎖上的瞬間,支楚月抱得他更緊了,她埋在他溫熱的胸膛裡,感官遲鈍地睜着眼睛。
林哲問她:“哭什麼?”
他的語氣很溫柔,這樣反而聽得支楚月鼻子更發酸了。
“我很難過。”支楚月吸了吸鼻子,“怎麼辦?我又要哭了。”
“那就哭。”
支楚月頓了頓,眼睛眨了眨,有些遺憾地說:“可是我會弄髒你的衣服的。”
“那你抱我抱得那麼緊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會不會被你勒得喘不過氣?”
林哲沒好氣地說:“盡在小事上瞎折騰。”
“那我不折騰了。那你就讓我這樣抱着你吧,我鬆不了手了。”
“不讓你抱,起開。”林哲抓了抓她的手臂,“你不告訴我爲什麼哭,那你就不要抱。”
支楚月十指相扣,緊緊扣住他,被逼急了:“不要。”
“今天我見到蘇真真了,婉晴被她掐得暈過去了。”
支楚月頓了頓,極力剋制着,語氣纔算是平穩的:“可是就算是這樣,蘇真真也只是被帶走拘留了而已。”
“我好難過。”支楚月情緒要控制不住了,鼻子泛着酸,眼淚不斷往下掉,“我怎麼什麼忙都幫不上。”
“我明明,明明那麼努力學習了,那麼努力想要擺脫她給我的影響,怎麼會那麼難啊?”
支楚月一哭就停不下來,就連她也不明白爲什麼,在林哲面前,好像從來不怕哭也不怕醜。
林哲的手擡起來,溫熱的手掌蓋住她的後腦勺。
此時此刻,他毫無保留地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像以前無數次的擁抱一樣。
“不會。”
林哲回她,聲音那麼堅定,堅定得支楚月心下恍惚。
支楚月哭得精神恍惚,說了顛三倒四的話,可是林哲還是清醒的。
等支楚月緩過神來,哭得差不多了,他才任她抱着移到了沙發邊上。
他頓了頓:“支楚月,你鬆鬆手。”
支楚月聲音都哭啞了:“可是我不想。”
林哲有些無奈地問:“站了那麼久不累嗎?”
“不累。”
林哲無聲地嘆了口氣,問她:“支楚月,那我讓你抱了那麼久,你是不是應該給我點回報?”
支楚月頓了頓,澄亮的眼睛擡起來看着他:“那你想要什麼回報?”
“我想要你,認真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林哲摁住她的腰,把她往上託了託,“可以嗎?”
支楚月迷糊了:“什麼問題?”
“你剛剛說,想要擺脫蘇真真給你的影響是什麼意思?”
林哲呼吸變得有些重了:“蘇真真,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其他的我不知道的事情?”
支楚月鈍鈍地看着他,雙眼迷離,似乎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剛剛什麼時候說了這句話,又是在什麼情形之下說的。
林哲看她這副模樣,一口氣悶在心裡:“支楚月,你忘了?”
支楚月雙眼迷離地看着他:“我……我什麼時候講的?”
“真忘了?”林哲不死心地問。
沒等支楚月回答他,他就像想通了一樣,鬆開摟着支楚月的手:“算了,和你個說什麼。”
支楚月死命扣住林哲的腰,他走一步支楚月走一步,走哪跟哪。
林哲忍無可忍:“哭夠了沒?”
支楚月是沒力氣哭了,但是也不想回答。
林哲看了她一眼:“鬆手。”
“我給你拿吃的。”
“嗯?”
林哲無語了:“本來給你帶了熱的板栗,你要哭就哭,哭夠了再給你拿。”
支楚月大吃一驚:“那我哭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