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太陽此刻真像橘子,卻不是甜味的,泛着酸,人籠罩在它的光裡,也平添一絲酸意,還帶着澀。
支楚月想安慰秦芯音,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才發現這種問題居然會變得那麼棘手,如鯁在喉:“芯音,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竟然喜歡,爲什麼不勇敢去試一試呢?”
“沒事了。”她擡起頭,眼裡還有一片灰濛濛的霧,卻像平時一樣笑起來,“我已經決定了。”
“我放下了,不會再因爲這樣想要他,所以那麼痛苦了。”
她聲音還帶着微微的鼻音,笑起來,好像真和以前一樣快樂,好像真的釋然了,可支楚月卻在那樣平靜的話語中嚐到了一絲悲苦。
“可是這樣公平嗎?蘇樂知道嗎?他知道你喜歡他嗎?你隨便放棄對他來說真的公平嗎?”
支楚月說完才覺得自己說得太重了,心裡想着不逼問,卻還是逼問了秦芯音。她不禁有些懊惱。
回覆她的果然只有沉默 。
她想着,就算了,她忽然自暴自棄地想,這些事自己又能怎麼辦,解鈴人還需繫鈴人,而自己對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需要。”秦芯音沒有生氣,反倒很平靜地開口,彷彿放下喜歡在此時此刻又變成了特別簡單的事情。
彷彿剛剛說喜歡的,剛剛哭得不成型的人都不是她。
支楚月輕輕嘆了口氣,剛剛想說什麼,忽然有人打了個哈欠走了出來,眯着眼慵懶地指責着:“你們很吵。”
居然是曲由美,難得見她脫下牛仔裙換上了校服褲,校服外套裡套了一件湖藍色衛衣,帽子露出來,校服外套的拉鍊難得得拉得很高,淺淺地遮住了下巴。
她具有攻擊性的高馬尾此時此刻也被卸下,柔軟地披在肩上,如果說先前還能尋覓到戾氣的蹤影,那現在是完完全全沒有了,甚至露出些清純出來。
可這樣反倒讓支楚月認不出來了,她不由得想,這樣的曲由美也太奇怪了,也太不曲由美了,哪怕她才見過曲由美幾面。
什麼時候她已經刻板地認爲曲由美就是有棱角的,靠得太近就會被割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過於清純無害。
她睜開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些許笑露出來,卻算不上多有善意:“噢,原來是你們。”
支楚月還在想她聽到了多少,眼前的人就忽然想起來什麼:“你們來請我吃飯的?太積極了吧。”
支楚月鬆了口氣,看她還沒睡醒的有些懵懵的樣子,看來是什麼都沒聽到,於是就順着她的話說下去了:“嗯,是,那個你們什麼時候有空?”
曲由美懶懶地靠在欄杆上,打了個哈欠:“週末吧,地點我定,到時候我發地址給你們,你們過來就行。”
“週末我沒空。”秦芯音開口,“楚月你一個人去可以嗎?”
“沒事。”支楚月想起今天秦風說的話,忽然心情有些沉重,“你有事就去忙吧。”
沒想到曲由美卻忽然變了卦:“那算了吧,你有事就不用請了。”
“不用算了。我去。”秦芯音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但是要晚上。”
曲由美有些驚訝她的情緒轉變,挑了挑眉,但也不是很在乎:“行,那就晚上。”
秦芯音靜靜地盯着曲由美,好一會,在曲由美探究的眼神看過來之前卻又低下頭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嗯。謝謝。”
“楚月,我們走吧。”
“好。”
秦芯音每次對上曲由美都不是一個什麼好的結果,哪怕每一次兩人都沒有過多語言甚至其它的接觸,可總像是秦芯音敗下陣來。
曲由美身上總有一種不管不顧的自由,不僅秦芯音,就連旁觀者支楚月都有些羨慕。
她沒有開口,陪着秦芯音下樓去,最後回頭匆匆看了一眼,卻看見曲由美落在光裡,臉色沉下來,前所未有地,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們。
像終於露出了刺的玫瑰,先前不過一直收着藏着,直到此時此刻才被她偶爾撞見。
一週對於高三生來說,走得很快,不過是在卷子裡完成數次書寫與擡頭,就迎來了週六,按照市初的規定,高三生是沒有周末的,只有週六晚上會給學生一個調整的時間。
但是秦芯音一整天沒來,支楚月又想起秦風的話。
祭日。
聽上去就是一個自帶悲傷色彩的詞語,難道今天就是誰的祭日嗎?是誰?
支楚月不蠢,卻又不太敢相信,秦風嘴裡的蘇姨難道是蘇樂的媽媽嗎?她頭有些痛,乾脆不想了。
等下午的課上午,她收到曲由美髮來的地址,立馬轉發發給了秦芯音,秦芯音沒過多久就回了她的信息。
她說:“好的。”
隔着冰冷的屏幕,支楚月也不知道今天的秦芯音心情怎麼樣,也無法確定秦芯音是否可以在與曲由美的對決中勝出。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又覺得自己奇怪。
怎麼會用了對決這麼嚴重的詞語。
曲由美定的店就在商業街附近,是個做熱騰騰麪食的小店,支楚月一走進去就被熱氣圍繞,飯店裡的人比想象中的人多,除了曲由美還有先前見過面的鐘可兒,兩人坐在角落處,正看着菜單。
曲由美看見她,招了招手:“在這。”
鍾可兒笑了笑:“我來蹭吃的沒問題吧?”
支楚月在她們對面坐下:“當然沒問題。”
她掃了一下四周:“我以爲大家都會來的。”
曲由美頭也不擡:“那些傢伙忙着呢。”
聽起來倒像是她們給足了面子,纔會來。支楚月後知後覺地尷尬起來,秦芯音還沒來,她看了好幾次手機,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五分鐘了,可她們的對話框還停留在秦芯音那句“好的”。
“還有人沒來呢?”鍾可兒點好了,就無聊地託着下巴看着支楚月。
支楚月被她看得頗不自在,臉也染成淡粉色,鍾可兒像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卻不挑明,只是看着她有些惡劣地笑起來:“支楚月,我發現你長得還真的挺漂亮的。”
“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支楚月。”
支楚月愣是平時多冷靜,這會也止不住害羞,溫吞地回她:“沒有。”
然而回答過後纔想起來,鍾可兒應該是清楚自己的情況的,只是在挑逗自己罷了,而她又傻又呆地被她玩弄了。
鍾可兒爽朗地笑起來:“你好可愛啊。”
誇獎倒是毫不吝嗇。
半響,她正經起來:“也是,漂亮也不一定有人喜歡嘛。”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曲由美,又和支楚月交換了個眼神:“看這傢伙就知道了。”
今天的曲由美穿了素色的毛衣,長髮披着,她的白色毛絨圍巾取下放在一邊,聞言擡起頭,輕輕地掃了一眼鍾可兒,卻沒有說什麼。
支楚月難得在她身上看出了一絲溫婉,和先前的曲由美都不像。
支楚月不由得開始懷疑,哪個纔是真的曲由美。她忽然希望那天中午出現在飯堂三樓瀟灑自由扎着斜馬尾的纔是真正的曲由美。
她把菜單推到支楚月眼前:“我也點好了。”
“秦芯音還沒來?”
她看了看手機,笑起來:“哦,還有一分鐘她就要遲到了。”
語氣不輕不重,但是隱隱約約透着些刻薄,支楚月一愣,下意識爲她解釋:“芯音可能有事還沒忙完。”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秦芯音氣喘吁吁地出現在衆人面前:“對不起,我遲到了。”
她看上去有些狼狽,馬尾快要散下來,圍巾也沒帶,只穿了件很薄的黑色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