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您好。”
“襄屏來了?來來,坐坐.....”
李襄屏口中的“王老師”是王元八段,嗯,國內諸多“王八段”之一。“圍棋天地”是直接由中國圍棋協會主辦,官方色彩很濃,屬於大家常說的那種“機關雜誌”吧。
現任雜誌社的總編,正是未來中國棋院的掌門人劉院長,而王元八段現在是這裡的副主編,今天就是他和張大記者一塊在這裡接待李襄屏的。
這種情況當然也很正常,李襄屏想在雜誌上開專欄,那整個雜誌社毫無疑問是舉雙手歡迎的,然而紙質媒體畢竟沒有那麼靈活,例如現在是4月上旬,那麼對於“圍棋天地”這種月刊(現在是月刊)來說,那別說是這一期的了,沒準下一期的都差不多已經定稿。
既然這樣,那麼像“專欄”這種東西,就有很多需要商量的了,例如從那一期雜誌開始開?每期大概要佔多長的篇幅?還有準備做多少期等等。
這些東西當然就不是張大記者一個人能夠做主,這也是王元八段今天在這等李襄屏的原因。
“呵呵襄屏不好意思呀,由於下午4點我還要趕到大興那邊去,那咱們就先談專欄的事情,然後再做這次的自戰解說,你看這樣好不好?”
李襄屏對此當然是無所謂,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哦?王老師等下去大興幹嘛?”
“呵呵我還能幹嘛,就是去講講棋。”
聽到他這樣說,李襄屏心裡一樂,要說王元八段也算是圍棋界的“名嘴”了,他在講棋屆的咖位那也僅僅只比華領隊低一線而已。不過他的講棋口碑貌似有點兩極分化,喜歡的極喜歡,討厭的又會嫌他十分囉嗦。
實話實說,前世的李襄屏,其實就不怎麼喜歡聽王元八段的講棋。
這其實和講棋的水平無關,也不是說李襄屏不喜歡他的講棋風格,歸根到底還是一個衆口難調的問題。
由於棋迷的水平參差不齊,那麼在聽講棋的時候,大家的“爽點”其實是不同的。
例如對於剛入門的初學者來說,你跟他講一個“老鼠偷油”或者“相思斷”,他可能就會驚喜莫名,而到了接近業餘初段水平,如果你給他秀一個“蒼鷹搏兔”,他可能就會覺得很有收穫。
然而到了業餘3段甚至更高水平以後呢,你要是不跟他來幾個“國家隊最新研究成果”,那他多半就提不起什麼精神。
偏偏在王八段的講棋中,“老鼠偷油”級別的佔據絕大多數篇幅,“蒼鷹搏兔”級別的點綴其中,“國家隊最新研究成果”級別的幾近於無。
既然這樣,他講棋的口碑兩極分化自然就在所難免。
“襄屏,你看.....這個這個.....呵呵......”
李襄屏微微一笑,他當然理解王副主編爲什麼很難開口,畢竟這是雜誌的專欄呀,是在紙質媒體上連載技術專欄,那麼這樣的東西,當然和網絡上的口水貼有所不同,對質量肯定會有較高要求,並且這種要求不單指技術層面,肯定也包括“文筆”之類的東西。
在外人眼中,李襄屏雖然是圍棋天才吧,但他畢竟只是個高中生呀,並且還是那種文科極差的學渣高中生。
既然這樣,那人王元八段第一句話當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在李襄屏早有準備,他衝對面兩位微微一笑,然後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不對,是書包,這其實就是他現在上學用的書包。
李襄屏從書包裡掏出一摞稿件遞了過去:
“王老師,昨天晚上回去之後我想了想,覺得這第一期比較重要啊,最好能介紹一個比較有意義也很有代表性的下法,所以就想到這步棋,並且自己嘗試着寫了一個稿件,您現在幫我看看,看看能不能行。”
王副主編愣住了,不僅是他,邊上的張大記者同樣愣住了。
說句實話,雖然說是什麼李襄屏開專欄吧,但二位之前從來就沒想過讓李襄屏執筆的,別說是執筆了,就算連選材問題,他們都認爲這可能要雜誌社來選材,李襄屏只負責技術講解那部分而已。
然而現在......王八段現在當然也沒空想那麼多了,接過稿件先看看再說。
王八段接過稿件之後,張大記者也把腦袋湊了過去,首先當然是文章的標題映入他的眼瞼:
我想這樣下----李襄屏的新手新型(一)
一步非常古老的“新手”,和大家聊聊“倚蓋”的變遷
還沒看過正文,剛看到“倚蓋”這個詞,張大記者就會心一笑,並且在心中暗暗點頭,他第一時間就在心裡認可了這個選題。
的確,這個選題貌似真的是非常合適呀。
首先一點,李襄屏下出“倚蓋”新手並非是在正是比賽中,甚至是在李襄屏成爲職業棋手以前在網絡上下出來的,然而到了現在,“李襄屏教會劉倡赫一步棋,然後大劉用這步棋奪走一個世界冠軍”的故事已經被廣大棋迷所熟知。
既然這樣,把這個“倚蓋”排在第一期就顯得非常合適了,這既是這個專欄的起點,其實更像是李襄屏職業生涯的起點。
其次一點,正如標題說的那樣,“倚蓋”是一步非常古老的“新手”,那麼在一個“新手新型”的專欄中講解這樣一個古老手段,這不僅大大擴充了題材的範圍,爲之後的選材提供了很多方便,其實也貌似提升了整個專欄的逼格。
畢竟圍棋是咱們國家的“傳統四藝”呀,無論是專業人士還是普通棋迷,甚至在絕大多數吃瓜羣衆眼中,那都是非常看重“傳承”這兩個字的。
而李襄屏這第一個選題,恰恰就契合了“傳承”這兩個字,沒什麼好說的了,這樣一來逼格不就上去了嗎。
張大記者看向李襄屏的眼神都有點不一樣了,心說以前大家不都說這傢伙是個學渣嗎?現在看來也未必嘛,至少從這個選題看來,這個學渣還是很有一點自己想法的。
如果說張大記者還只是這樣胡思亂想,那麼在認真看稿的王元八段就更加驚訝了。
稿件其實很長,如果配上棋譜在雜誌上發表的話,那麼李襄屏估算至少要佔到6到8頁的篇幅,不過王八段看的依然算快,畢竟對他這樣的職業棋手來說,佔大部分篇幅的技術講解部分反而是沒啥好看的,他主要就看文字部分,看看有什麼需要潤色的地方------
這其實就是王副主編驚訝的地方了,因爲他看過之後,不僅覺得整個文字部分水平極高,風格還非常獨特。
前面的介紹部分古意盎然,措辭嚴謹,王八段認爲這絕逼是一篇高質量的文言文啊,反正自己肯定是沒有水平寫出這種文章。
而等到後面的技術講解部分呢,用語又是生動活潑,是那種網絡用語特有的幽默風格。
偏偏這兩種風格拼湊在一塊,在這份稿件中卻是顯得那麼的協調,反正王副主編是沒感受到任何的違和感。
僅僅這樣也就算了,真正讓王元八段感到驚訝的是:在前面的介紹部分中,對,就是介紹“倚蓋定式”從古至今的變遷介紹,這裡面很多的用典,提到的很多古代棋手的文章甚至名字,王元八段不能過聞所未聞吧,但大部分他都不太清楚。
“這個這個.....這文章真是你寫的嗎?”
李襄屏心說廢話,這樣的文章怎麼可能是我寫的,前面的介紹部分當然是我那外掛寫的......不對,其實是老施口述,因此貌似也可以算是我寫的。
李襄屏心裡這樣想着,口裡說出來的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襄屏做矜持狀,對王八段微微點頭笑道:
“寫得不好,請王老師多多指教。”
面對如此有禮貌有教養的李襄屏,王副主編當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張大嘴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見到他呆在那裡,張大記者好奇的拿過手稿:“讓我看看。”
“倚蓋之變歷時久矣,其法首見於南北朝,在......”
毫無疑問,在幾分鐘之後,張大記者的反應就已經和王元八段差不多了。
李襄屏對此倒不覺得奇怪,畢竟前面的文章是老施寫的呀,那麼一個古人的知識結構肯定是和現代人不同的。
大家不要以爲現在有網絡,有度娘之類的東西,現代人就一定比古人“見多識廣”,其實在一些特定領域,尤其是一些比較小衆的特定領域,現代人的見識未必就能超過古人。
舉個簡單例子,在去年圍甲賽場,李襄屏用一個古老的“鐵重關”下法擊敗常浩,事後老施告訴他,其實在他們那個年代,大家對這個變化研究很深刻的,黃龍士還專門撰文否定了這個變化。
只可惜這些東西現在都看不到了。
別說是這些比較生僻的東西了,就連老施這樣距離比較近的,他一生和範西屏交手,有文獻記載的正式對局就超過30局,然而我們卻僅僅能夠看到11張棋譜。
既然這樣,那老施的用典讓張王二人一臉懵逼,這當然就再正常不過。
“王老師,王老師?”
“哦?呵呵,不好意思,來來襄屏,咱們繼續,咱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