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義大踏步走上日軍軍車。所有村民都知道,鐵匠錢義是抱着必死的決心慷慨赴死。就憑他的態度,日本人也休想從他這裡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錢忠嘴脣噏動了幾下,終究還是忍住了。他是木匠,也是錢家三兄弟的老大。日本人沒有把他抓走,主要還是因爲不知道他就是錢軍的大哥。村裡也沒有人出賣他。否則的話,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慧緣法師在自己的禪房裡接待了錢忠。當他得知錢義已經因爲龍泉寶劍的事情被日本人抓走了,一句“阿彌佗佛”,便陷入了長長的沉思中。慧緣法師雙目微閉,像入定似的,腦門上條條青筋暴起。
錢忠並不知道慧緣究竟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慧緣讓錢忠回去,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日本人盯住龍泉寶劍,肯定是志在必得。爲了龍泉寶劍而犧牲兩千多村民,實乃罪孽也。錢忠,你且先回去。此事容我細想。”
錢忠抱憾而歸。他可以肯定的是,真正知道龍泉寶劍的人應該是慧緣法師。就算錢義,他也不可能知道。錢義爲了救村民,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不知慧緣有何感慨?
魏強和羅鑫坐在縣城一家過橋米粉店裡吃米粉,親眼看見一隊隊士兵從鄉下返回縣城。其中一輛軍車把蓬布遮了下來,沒辦法看見裡面究竟是什麼。
“師父,我看他們肯定有收穫了。要不然,廉布知池是不會撤兵的。”
羅鑫壓低聲音,小心嘀咕着。魏強也覺得納悶。從這支隊容並不整齊的部隊來看,究竟到錢家村幹了什麼?
“師父,這些黃皮狗究竟幹什麼去了?”羅鑫低聲問道。
“今晚我們夜探警察局,看一看他們有什麼收穫。”
......
師徒倆回到宿舍睡了一覺,一直到深夜九點半,羅鑫被魏強叫醒。
“年輕就是好睡。有事你也能睡着,真厲害。”
魏強羨慕地說道。羅鑫不好意思地撓着耳腮,說道:“師父,我的肚子又餓了。”
“少來。誰不知道你,一出來就喊肚子餓,就想從我這裡撈點好處。在家裡油水不夠,對嗎?”
“嘿嘿,也算吧。師父,我們吃完宵夜再幹吧。反正現在時間還早,日僞軍都沒睡。現在這個時間過去,危險啊。”
“行,就聽你的吧。找一家小店,喝點小酒,但不能喝醉。”
“謝謝師父。”
好運來酒家陳掌櫃正準備關門歇業,從外面走進來兩個客人,不由喜笑顏開。
“兩位客官,吃宵夜?”
“半斤花生米,一碟辣椒炒豬面肉,兩碗麪條。半斤白酒。”
魏強熟練地點着酒菜。羅鑫一聽只有半斤白酒,知道師父是玩真的,他只想自己喝一點點酒壯膽,絕對不允許他喝醉。兩個人的手裡都提着一隻鼓鼓囊囊的袋子。
不一會,酒菜上桌。師徒倆把白酒對半分,便坐在酒店一角喝開了。
縣城的夜晚很安靜,連大街上也沒有路燈。兩個人只顧低頭喝酒,吃菜。酒店掌櫃坐在收銀臺等着收錢。
半個小時後。他們結完帳,從酒店走出來,掌櫃倒也客氣,連聲說“走好”,還提醒他們注意安全。世道不太平。晚上不適宜走夜路。
羅鑫走了酒店,輕聲道:“我們就是夜鬼重生,還怕夜鬼,笑話!”
魏強並不答理,而是躲進一巷道,從布袋裡取出臉罩套在頭上,然後又檢查了手槍、匕首等武器裝備。手槍裡還有二十發子彈。打完這二十發子彈,這手槍便是一塊廢鐵了。
“給手槍裝上消音器。還有,能用刀的,絕對不能用槍,要節約子彈。”
“嗯,明白。”
羅鑫按照吩咐做完規定動作,兩個人便如兩隻靈巧的狸貓,嗖的一下竄上屋頂。從屋頂高上高下,從走大街要安全很多。不一會,他們便來到警察局。
警察局裡燈火通明。有警察,日軍駐軍和僞軍,還有廉布知池率領的六十名行動隊員。這樣的力量配置,對於魏強和羅鑫來說,不得不加倍小心。
他們攀上一株大樹,看見警察局的院子里人來人往,辦公樓也是燈火通明。一看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二點。這裡仍然顯得有些熱鬧。
在警察局的大門外有崗哨,值勤的兩名警察手槍步槍,站得筆直,顯然是擺擺樣子。院子裡還四名日軍士兵作爲流動哨,也在不停地來回走動。魏強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暗哨。這或許是廉布知池的麻痹大意,認爲沒有人敢到警察局來搞事?
在確定沒有暗哨的前提下,魏強做了個手勢,讓羅鑫在外圍接應,自己幾個輕巧的跳躍,便潛進了警察局的圍牆,從圍牆根一帶穿梭到警察局的後院。這裡有一間房間燈火通明,似乎還傳來沉悶的皮鞭聲。魏強躲進一蓬雜草叢,看見房間的木柱上綁着一個人。此人和錢軍長得極像。
皮鞭仍在抽打。兩個負責刑訊的日本特工已是累得滿頭大汗,光着上身。房間的燈光下坐着一個穿便衣的男人。魏強認識他,正是川島秀子的行動組長廉布知池。
廉布知池用漢語說道:“錢義,不要以爲你不開口,你就可以矇混過關。皇軍明天拿不到龍泉寶劍,一定會血冼錢家村。到時候,你就會後悔莫及。難道你就忍心看見你的兄弟姐妹們被我們殺掉嗎?”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龍泉寶劍被錢軍帶走了。你不相信我,我有什麼辦法?就算你殺掉錢家村所有人,那也只是多了一些冤死鬼,並不能改變事實。”
廉布知池懶得費舌,向一個光着上身的漢子呶呶嘴。這漢子撿起幾根竹籤,一根根插進錢義的手指甲,每一次穿插都會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錢義的慘叫聲從窗戶飄出來,飄向陰冷的夜空。
黑夜依然是黑夜。院子裡的人們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根本沒有人關注刑訊室裡正在進行的慘劇。魏強對於這種審訊太熟悉了。他深深地知道,一個人的抵抗意志是有限的。錢義作爲一個普通村民,沒有受過專業訓練,能有這麼出色的表現,已經非常出人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