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相思結束一天的複習,剛將谷麗華送走,人還沒折回別墅,戰廷深駕着那輛G-TR車駛到了別墅前。
聶相思頓住,看着坐在駕駛座的戰廷深。
戰廷深沒有下車,坐在駕駛座,眸光深邃幽沉凝着聶相思。
聶相思雙眼輕閃,手心不自覺微微捏緊,輕抿着粉脣,盯着戰廷深。
“過來。”戰廷深說。
聶相思心尖沒來由沉沉一跳,握緊手心,邁下臺階朝戰廷深走去。
走到駕駛座的車門側,聶相思擡眼望着戰廷深冷峻的面龐,出口的聲線不知怎麼的,帶着細細的顫抖,“三叔。”
戰廷深從車窗口伸出一隻手,撫上聶相思如剝了殼的雞蛋般光滑潔淨的臉蛋,“剛奶奶打來電話,讓我們今晚過去,說是,你太爺爺的意思。”
“……”聶相思漆黑的瞳仁猛地縮緊,眼眶卻泛出一圈紅潤,緊繃的盯着戰廷深。
戰廷深看着她一圈一圈在眼眸裡蔓延的紅潤,英逸的眉宇倏地斂緊,“害怕?”
聶相思貝齒大力咬住下嘴脣,望着戰廷深說不出話。
可戰廷深卻分明感覺到掌心下她的臉蛋,在一點一點變涼。
戰廷深冷眸眯緊,另一隻手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伸手去推車門時,凝着聶相思。
聶相思深呼吸,一對翩長的睫毛抖得如被暴雨狂擊。
她機械的往後退了幾步。
戰廷深方推開車門跨了下來,一個闊步走到聶相思面前,伸臂便將她勾進懷裡,緊緊擁住。
聶相思背脊僵冷,擡起手亦用力抱着戰廷深的腰,蒼白冰冷的臉頰貼在戰廷深寬闊溫暖的胸膛。
戰廷深垂眸看着懷裡嬌小單薄的小女人,心臟猶如被纖細的鐵線緊緊纏住,窒悶,生疼,“有三叔在。”
聶相思閉上眼,一顆心懸到嗓子眼,她……很怕!
……
一個小時後,一輛G-TR車滑停到老宅大門前。
聶相思眼角始終掛着一縷殘紅,輕顫的望着那道棕紅木門。
那道門此時在她眼底,就像是古時候縣府衙門的那扇門。那道門再不是普通的門,而是通往審判大殿,透着莊重威嚴的門。
她不敢預想,她跨進這道門後,降臨到她身上的,將會是怎樣無情的批判和譴責。
而她將面臨的結果,又是何等的殘酷。
聶相思不得不承認,她真的,還沒有準備好。
“思思,相信三叔。”
放在腿上的手被男人寬闊溫熱的大手包裹住。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篤定且冷靜的拂入耳裡。
聶相思張脣喘息,雙眼從那扇門轉到身邊坐着的男人臉上,聲音從她口中發出,卻仿如突地被狂風擊中般,碎碎顫抖,“三叔,我們會分開麼?”
“不會!”戰廷深堅定的盯着聶相思。
“……三叔,我不想跟你分開。”聶相思眷戀的看着戰廷深。
“不會分開!三叔保證!”戰廷深沉聲道。
聶相思雙眸繾綣的看着戰廷深,從她眼眸裡滑出的視線,一縷一縷都帶着對戰廷深的依賴和依戀。
戰廷深眸光深邃,傾身,微熱的薄脣印在聶相思蒼白髮抖的脣上,“我愛你。”
“三叔。”
聶相思擡起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
戰廷深牽着聶相思走進堂屋客廳。
戰曜垂首坐在主位沙發,兩邊沙發分別坐着盛秀竹,以及戰津和戰瑾玟。
那陣仗,倒真有些要開審判大會的架勢。
看到戰廷深和聶相思進來,盛秀竹三人幾乎立刻皺緊了眉。
戰瑾玟鄙夷憎惡的盯着聶相思,那模樣,似是恨不得剜了聶相思。
聶相思捏緊的雙手,拳心汗溼了一片,臉色蒼白得像是鋪上了好幾層面粉。
聶相思雖然知道這一天終將到來,不過是早或晚的事。
可正當面對時,才發現自己有多軟弱。
因爲她此刻,竟是不敢去看盛秀竹等人的眼睛。
戰廷深握緊聶相思的手,身姿筆挺,容顏一貫清泠淡漠,沉涼的眸光淡淡掃過盛秀竹三人,最後落在始終垂首的戰曜身上,道,“爺爺,我有話跟您說。”頓了頓,“單獨!”
聶相思,“……”惶惑的擡眸看着戰廷深。
戰廷深只是緊握着她的手,沒看她,視線一直在戰曜身上。
盛秀竹和戰津三人聽話,皆是眯了眼睛。
而一直垂首的戰曜,這才緩緩的擡起頭,朝戰廷深和聶相思看去。
然而,戰曜還沒看到兩人的臉,便率先掃到了戰廷深緊抓着聶相思手的手。
這個動作,若換做以前,戰曜什麼感覺都不會有,只覺得正常。
可是現在,他卻覺得無比刺眼。
驀地。
戰曜從位置上站起,拿起茶几上的菸灰缸突地朝戰廷深扔了過去。
“廷深……”
“三哥!”
戰廷深眼闊縮緊,一動不動。
聶相思小臉煞白,完全出於一種本能,慌然的用力狠推了把戰廷深。
戰廷深猝不及防,愣是沒聶相思一把推得往一側挪了兩步。
“嗯……”
最終。
戰曜朝戰廷深擲出的菸灰缸沒有砸到戰廷深,而是砸到了聶相思。
戰曜盛怒之下,力道自不必說。
但他也沒真狠到往戰廷深腦袋或是臉上砸,而是朝着戰廷深的胸口。
可聶相思護人心切,將戰廷深推擲開後,由於她跟戰廷深的身高差距。
戰曜扔出的菸灰缸愣是砸到了聶相思的頭。
血當時就噴涌了出來。
聶相思捂着頭,一張臉霎時慘白。
腦子一陣一陣的暈眩感襲來,鮮血從她頭上潺流而下,沿着她的額頭滑到眼皮。
聶相思不知道是暈的緣故,還是血滴到眼皮的緣故。
只覺得眼皮很重,視線一寸寸模糊,整個人搖搖欲墜。
“思思!”
戰廷深驚駭,在聶相思倒下之前,一把卷過她摟進懷裡。
聶相思靠在戰廷深身上,皺緊眉,虛弱的喘息,一隻手緊抓着戰廷深的袖口,強撐着意識看着戰曜,儘管她,已經看不清他此刻的臉。
“思思,思思……”
戰廷深看了眼聶相思頭上不斷噴涌的血,摟着她身子的雙臂竟控制不住的發抖。
“相思。”
盛秀竹同樣震愕,不受控制的從沙發站起,盯着靠在戰廷深身上的聶相思。
“快,快,送,送醫院!快送醫院!”
戰曜從震駭中緩過神,驀地大吼,渾濁的淚水在他吼完後,猛地從他雙眼滾了出來。
戰廷深提氣,抱起聶相思便朝外衝。
戰曜臉龐劇烈的抽搐,顫巍巍的跟上,可因爲雙腿僵硬麻木,沒走幾步,他整個人忽地朝地上栽了去。
“爸!”
……
逸合醫院,聶相思和戰曜被安排進相鄰的兩間VIP病房。
聶相思腦袋上的傷已經清理並上藥包紮好,醫生根據聶相思口述的症狀,判斷聶相思有輕微腦震盪,需要留院觀察一晚,若是明早沒有出現什麼異常,便可出院回家休養。
不知道是頭上的傷還是剛醫生給她吃的藥有催眠效果,聶相思眼皮始終重重的,睜不開,腦子裡亦似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般,陣陣的疼。
戰津盛秀竹三人都在隔壁守着戰曜,聶相思這邊,便只有戰廷深。
戰廷深站在病牀邊沿,看着病牀上臉色虛白,脣口乾燥,秀眉緊蹙的聶相思,心臟的位置宛如有千萬只蟲蟻在啃噬般,密密麻麻的疼着。
這個傻丫頭,他要拿她怎麼辦纔好!
戰廷深疼惜的閉了閉眼,旋即坐在病牀邊,伸手握住聶相思插着針管的蒼白小手,雙眸殷紅盯着聶相思,“笨蛋!”
聶相思雙眼只能勉強打開一條縫隙,且從縫隙看戰廷深的臉,也看得不分明。
見聶相思乾燥的脣輕輕堪動,戰廷深皺眉,俯下身,“你想說什麼?”
“太爺爺……”
戰廷深渾身輕震,凝向聶相思。
“我想,去看,太爺爺……”
聶相思費力的擡了擡手,揪住戰廷深的衣角,說。
戰廷深看着聶相思眼角滑出的晶瑩,忽然便動了氣,一張俊顏漲紅,太陽穴兩邊的青筋都鼓了出來,咬着牙根低吼,“都這種時候了,你還管旁人幹什麼?”
聶相思眼角的淚掉得更勤,傷心的看着戰廷深,啞着嗓音一字一字說,“太爺爺不是旁人……”
戰廷深下顎繃緊,“不許去!休息!”
“三叔……”聶相思癟起嘴角,突然很傷心的掉起了眼淚,喉嚨裡也滑出悲愴的抽泣聲。
戰廷深心疼的捧住她的臉,“思思,你乖,閉上眼睛休息,嗯?”
“三叔。”聶相思捏着戰廷深衣角的小手因爲用力,手背和從她寬鬆毛衣裡露出的一截浩腕都繃紅了。
戰廷深低下頭,額頭抵着聶相思的,“你擔心爺爺,就不心疼三叔麼?嗯?三叔現在很疼,很疼你知道麼?”
“三叔,對不起……”聶相思哭得鼻涕都出來了。
戰廷深眼眶通紅,“以後不許再做傻事,知道麼?”
聶相思哽咽,“我,我不能,看着太爺爺,太爺爺砸你,什麼都不做,三叔,我,我也想保護你……對不起,對不起三叔,我,我讓你疼了,對不起三叔,嗚……”
戰廷深用力捧着聶相思抽顫的小臉,只覺得骨頭縫都在刺刺的疼,喉頭疼痛滑動,戰廷深竟覺自己也有疼到說不出話的時候。
索性,他不再試圖說什麼,而是將寄託着他所有疼惜的薄脣,重重印在了聶相思的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