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溪看着樑雨柔的雙瞳像是長了鉤子般,緊緊勾着她,張動慘白的脣,一字一頓道,“聶、相、思!”
聽到這三個字,樑雨柔雙瞳先是一緊,後猛地瞠大,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你說誰?”
謝云溪睜着一雙無神悚然的眼睛盯着樑雨柔。
樑雨柔心臟猛然碾縮。
……
客廳,樑雨柔雙眉緊蹙,將一杯熱水放到謝云溪面前,聲線緊繃,“暖暖手吧。”
隔了這麼久,謝云溪想到電梯裡的場景,仍是哆嗦不已,惶然伸手抱住那杯熱水,低頭,將蒼白的脣對着杯沿連喝了好幾口。
樑雨柔匪夷的看着謝云溪,“你,不燙?”
她接的是剛燒沸的開水。
“啊。”
謝云溪彷彿這纔有了知覺,感知到般,燙得一下丟了水杯,捂住了自己的嘴。
樑雨柔合緊雙脣,沒去管被她丟到地毯上的水杯,徑直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你說看到了聶相思?你確定是她?”
謝云溪雙眼發紅,看着樑雨柔,嘴裡和喉管像是有火炭在燒,說不出話。
樑雨柔知道她是燙着了,默了默,道,“你先去洗洗吧。我給你拿點冰塊。”
謝云溪睫毛垂了下,點頭,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樑雨柔看着她走進洗手間,臉猛地往下沉,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那端剛接聽,樑雨柔便寒聲道,“立刻過來見我!”
說完,樑雨柔用力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沙發裡,起身去冰箱拿冰塊!
洗手間。
謝云溪背部輕貼在洗手間房門一側的牆壁上,眼角掛着淚,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因爲剛纔猛灌的幾口熱水,雙脣四周已經紅腫,她能感覺到舌面滾起了泡,喉嚨也生疼。
可也是這幾口熱水,把她燙醒了!
她之前是……徹底失了控!
謝云溪閉閉眼,眼淚自眼角往下淌。
……
謝云溪從洗手間出來,樑雨柔便將用裝好冰塊的冰袋遞給謝云溪。
謝云溪接過。
“含一塊。”
樑雨柔拿起桌上裝着冰塊的杯子給謝云溪。
謝云溪從裡拿出一塊冰放在嘴裡。
可一放進去,冰塊滾過舌苔上的血泡,便是一陣難以忍受的疼,謝云溪痛苦的皺眉,一下將冰塊吐了出來。
樑雨柔抿脣,看着她。
謝云溪坐進沙發裡,手裡緊緊握着那隻冰袋,試着動了好幾次喉管,才艱難發出了一串沙啞低沉的聲音,“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如果真的是我妹妹,那……她是鬼麼?”
樑雨柔眯眼,“你是在哪兒看到她的?”
謝云溪臉色弱白,望着樑雨柔的雙眸驚魂未定,“我今天去星尚接受採訪,採訪結束後坐電梯到負一樓的停車庫,在電梯裡碰到一個女孩兒。我注意到她全程低着頭,我覺得奇怪,加上電梯裡只有我跟她,我便試着跟她說說話打發時間,可是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理我。我更是覺得疑惑,就朝她走了過去……”
謝云溪話到這兒,猛地閉上眼,一臉不敢回想的驚悚表情。
“……然後呢?”樑雨柔不自覺握緊自己的雙手。
“我還沒走到她面前,她突然擡起了頭,那張臉……”
謝云溪一下睜開眼,滿眼紅絲的盯着樑雨柔。
樑雨柔心尖顫了顫。
“跟我妹妹聶相思,起碼有九成像……我當時真的,真的……”
謝云溪邊搖頭邊抱住自己的雙臂。
樑雨柔呼吸密集,上本身不自知的往前傾,盯着謝云溪,“然後呢?”
謝云溪紅着眼羸弱的看着樑雨柔,再出口時,聲音裡幾分嘶啞幾分哽咽,“我被嚇得狠了,等我回過神來時,她已經不在了。所以,我不知道是見鬼了還是……我真的不知道。”
樑雨柔低下頭,好一會兒,她又才擡頭看向謝云溪,“你說你今天去星尚雜誌接受採訪?”
“嗯。”謝云溪柔弱的應。
樑雨柔盯着謝云溪,又沉默了一陣,輕聲說,“云溪,你從星尚離開後,就直接來找我了……對吧?”
“……是啊。”謝云溪雙眼懵懂,“雨柔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
樑雨柔嘴角弧度很小的扯了下,後背往身後的沙發背輕貼了去,“云溪,我真的是你最好的朋友麼?”
“當然了。”謝云溪抿脣,不理解的看着樑雨柔,“雨柔姐爲什麼這麼問?不僅雨柔姐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相信,我也是雨柔姐最好的姐妹。”
樑雨柔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點,“四年前,相思跟你和你母親去觀音廟的路上被綁架……你和你母親平安無恙的回來了,可相思最後卻在加油站那次爆炸中慘死。如果我是你啊,真要再見到聶相思,也會跟你現在一樣,嚇都嚇死了。”
謝云溪臉色蒼白,含淚楚楚看着樑雨柔,“雨柔姐,有一件事,這麼多年過去,我誰也沒說……”
樑雨柔眼皮輕跳,盯着她,“什麼事?”
謝云溪低了低頭,眼淚啪嗒往下墜,“那次去觀音廟,綁匪曾給過我兩個選擇,一是我留下來陪他們……玩,相思走。二是,我自己活。而我最後,自私的選擇了我自己,殘忍的扔下了相思。我對相思有愧。”
這些細節性的東西,樑雨柔並不知情。
現在聽謝云溪說,她才知道原來當初還有這麼一段插曲。
所以也難怪謝云溪看到聶相思會嚇成這樣!
樑雨柔看了眼垂淚的謝云溪,眼眸裡卻仍閃爍着微疑。
雖然她這麼說合情合理。
可她總覺得她剛在跟她說看到聶相思時的樣子,很詭異……像是根本就知道什麼。
樑雨柔從沙發裡站起身,走到謝云溪這邊,從茶几紙盒裡抽出一張紙巾,坐在她身邊,一隻手輕握着她的胳膊,將她牽着轉向自己,給她擦眼淚,“這件事也怪不得你。那種情況,你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完全出自本能。我相信,你跟相思位置調換,相思的選擇,也會跟你一樣。”
樑雨柔嘆氣,“你說你,這種事早點跟我說就好了。你也不用一個人承受自責和愧疚這麼久。”
謝云溪無比可憐的看着樑雨柔,“我怕雨柔姐會看不起我。相思雖不是我的親妹妹,可是在那時我選擇保全自己而犧牲她,我自己每每想起都不恥,我哪敢告訴別人。”
樑雨柔還是嘆氣,憐惜的盯着謝云溪,“可憐啊。”
……
謝云溪從小洋樓離開,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樑雨柔將她送上車,親眼看着她開車離開,才拉下臉,朝馬路對面停着的黑色跑車看了眼,豁然轉身折回小洋樓。
樑雨柔回到客廳不到三分鐘,一道黑影便從門口閃了進來,並將房門關上反鎖。
身體被兩道鋼鐵一樣堅硬的手臂從後抱住,溼溼熱熱的吻綿密的灑落在她的後頸,樑雨柔陰涼的臉更添黑雲。
在男人的手掌往她衣服裡鑽時,樑雨柔驀地伸手抓出男人的手甩開,猛然回身,擡手揮了下去。
啪——
男人被扇得愣住,臉被打偏到一邊。
“塍殷,你還要騙我騙到幾時?”樑雨柔怒氣衝衝的指着他,低吼。
塍殷用舌頭抵了抵被扇打的臉,陰鶩的雙瞳緩緩轉過,盯着樑雨柔叫濃濃的怒火鋪墊得有些扭曲的臉,涼冷的笑。
樑雨柔被他這樣的表情激得更怒,一步上前,抓着他胸口的皮衣,“我這麼信賴你,你卻一再騙我!塍殷,你當我樑雨柔是這麼好騙的麼?”
塍殷笑,神情卻越是陰狠,“樑雨柔,你是第一個扇我耳光的人!是不是覺得我塍殷愛你愛得無法自拔,就不捨得把你怎麼樣?以至於你在我面前無所顧忌是麼?”
“我最後問你一次,聶相思是死是活!”樑雨柔咬牙。
“想知道自己去查!”
塍殷用力擒住樑雨柔的手腕,逼她不得不因爲疼而鬆開手。
隨即,塍殷擲開她的手,虎口狠絕的掐着樑雨柔的下巴,“僅此一次。再有一次,我保證你會後悔!”
說完,塍殷轉身,鐵青着一張臉,大步朝門口走。
“塍殷,你今天要是走出這道門,我跟你就完了!”樑雨柔雙眼赤紅瞪着他,不甘大叫。
塍殷繃緊的臉龐狠狠一抖,往前邁的雙腿豁然一轉,徑直朝樑雨柔這邊走來。
樑雨柔看到,眼眸裡露出一絲快意。
塍殷一上前,便一把掐住樑雨柔的脖子,一下將她按在沙發裡。
被他這般兇暴的對待,樑雨柔眼睛都沒閃一下,無懼的看着面上滋滋冒着黑氣的塍殷,“不是要走麼?怎麼不走?走啊!你有種就走!”
塍殷堅實的胸膛劇烈起伏,瞪着樑雨柔的雙瞳裡全是刀子。
樑雨柔死死盯着他,“四年前你告訴我,聶相思已經死在那場爆炸裡,你塍殷親手放的炸彈,也是你親眼看着加油站爆炸的。你很確定的告訴我,聶相思已經死了,我信了。之前在榕城,我又問你兩次,聶相思是不是真的死了,你回到我,是!我也信了!我現在最後問你一次,聶相思是死,是活。”
塍殷雙眼輕閃,面部線條根根繃緊。
樑雨柔看着他這樣,心一點一點涼了下來。
與此同時,巨大的恐慌感和危機感如洪水般從頭頂衝襲而來。
樑雨柔眼角越是殷紅,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問塍殷,“沒死,是麼?”
塍殷用力抿了口嘴脣,沉沉道,“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