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分鐘,家庭醫生便趕了過來。
聶相思在老宅的房間裡。
除了戰曜、戰津、盛秀竹以及戰瑾玟和家庭醫生在。
老宅上上下下的傭人也堵在門口圍觀。
聶相思將雙手從臉上拿開時,衆人都抽了口涼氣。
不爲別的,只因聶相思此刻臉上全是血,特別駭人。
戰瑾玟整個人繃得緊緊的,看到聶相思臉上的血時,差點哭了。
她覺得她還是立刻收拾東西出國的好!
聶相思流了那麼多血,她家三哥回來知道,不把她全身的血都放光纔怪!
戰津和盛秀竹臉色凝重,呼吸都淺了。
戰曜臉沉沉的,胸脯起伏得厲害,像是已經忍不住想砍人的模樣。
醫生剛開始看到聶相思臉上流了這麼多血,也嚇了一跳。
不過好歹是醫生,比這更殘酷血腥的畫面都見過,所以還比較淡定。
傭人聽從醫生的吩咐,將溫水送了進來。
醫生撈起水盆裡的毛巾,擰乾,湊到聶相思面前,找到聶相思臉上的傷口。
傷口在右邊臉頰,很長,一直蜿蜒到聶相思的鼻翼。
也就是說,聶相思右臉到鼻翼被戰瑾玟扔過來的光盤也滑了一條長且深的口子。
所以聶相思才流了那麼多的血。
找準傷口,醫生快速將傷口附近的血擦拭乾淨,而後止血消毒,上藥包紮。
一切就緒。
聶相思右臉到鼻翼便被一條長方形的藥紗用膠布黏住了。
雖說戰瑾玟不是有意的,但聶相思的傷到底是她造成。
盛秀竹過意不去,也怕她告訴戰廷深。
於是主動上前,從水盆裡撈起毛巾,親手替聶相思擦掉臉上其他部位的血漬。
因爲血流得太多,以至於聶相思脖子和睡衣胸口都留有許多血漬。
臉上和脖子上的血好擦拭,可衣服上就不好弄了。
盛秀竹拿着毛巾,有些爲難。
“奶奶,我等會兒換件衣服就好了。”聶相思艱難的動動嘴,看着盛秀竹輕聲道。
爲什麼動嘴會艱難?
因爲聶相思動動嘴巴都能扯到臉上的傷,疼!
盛秀竹見聶相思這個時候還在安撫她,倒是真讓她生出幾分不忍和疼惜來,“相思,瑾玟她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
聶相思看了眼戰瑾玟,隨後纔對盛秀竹說,“沒事。我知道她不是有意的。”
盛秀竹看着聶相思,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
聶相思怔住,訥訥的望着盛秀竹。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對她做出這般親密的舉動。
看到聶相思投遞而來的視線,盛秀竹也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突然,愣了愣,悻悻收回了手。
“老李,思思這丫頭臉上的傷那麼嚴重,不會留下疤痕吧?”戰曜憂心忡忡的看着醫生李恩。
留疤?
盛秀竹和戰瑾玟身爲女人自然最知道留疤對女人而言有多介意,更何況留疤的地方還是在臉上。
盛秀竹忙上前,看着李恩道,“李醫生,相思臉上可千萬不能留疤啊。”
“都是你的好女兒!”
盛秀竹話一落,戰曜突地朝她漲紅着老臉吼道。
盛秀竹被吼得往後退了一步,尷尬的看着戰曜,“爸,瑾玟她不是故意的!”
“她要是故意的,你看她現在還能不能站在這裡?”戰曜怒目,瞪向戰戰兢兢的戰瑾玟。
傭人都在。
盛秀竹臉上掛不住,擔心自己一開口又被吼,索性默默站到一邊,什麼都不說。
“你自己說,一大早起來撒的什麼潑?啊?我看你就是被你爸跟你媽慣得沒了樣子!我告訴你,這件事要是讓你三叔知道,看他回來怎麼收拾你!”戰曜哼道。
戰瑾玟本來就擔心戰廷深知道,她吃不了兜着走。
這下又被戰曜拿戰廷深威嚇她,當即怕得眼淚啪啪的掉,手足無措的看着盛秀竹和戰津。
戰津和盛秀竹哪受得了女兒在自己面前哭得這麼可憐。
一直未開口的戰津皺眉,看向門口堵着的一衆人,厲聲道,“都杵在門口乾什麼?沒事幹是不是?”
被戰津這麼一吼,所有人趕緊散了。
衆人離開後,戰津抿脣,看向戰曜道,“爸,當時的情況您也看到了,瑾玟並非故意那麼對相思。而且,這件事要怪,也不能全怪瑾玟。相思那時要是不突然開門出來,瑾玟不就砸不到她了嗎?”
戰瑾玟聽到戰津這麼一說,先是愣了愣。
後眼睛微亮,看着戰曜說,“是啊爺爺,要是聶相思不突然出來,不就沒這事了嗎?”
聶相思,“……”已拜服!
戰曜聽着這父女倆的對話,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臉抽得停不下來,“兩個混賬東西!”
戰津和戰瑾玟,“……”
“做錯了事還倒打一耙!戰津,我從小是這麼教你的麼?戰瑾玟,你的教養呢?讀的書呢?你們,你們一個個,一個個的……”
戰曜氣得喘不上氣,臉都憋紫了。
聶相思看見,趕緊起身,上前,伸手撫戰曜急劇起伏的胸脯,“太爺爺,您冷靜點,保重身體。”
“……”戰曜眼角通紅,實在是被氣得不行了。
深呼吸,戰曜伸手緊緊握住聶相思在他胸脯的小手,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看着聶相思臉上的紗布,心疼到了極點,“思思,你放心,太爺爺絕對不會讓你臉上留疤的,放心,乖孩子。”
聶相思搖頭,“沒事的,留點疤也沒關係,我不在乎。”
聶相思真的不在乎嗎?
她當然是在乎的!
更何況這個疤還是在臉上。
要是換到其他地方,她也沒什麼好在乎的。
只是見戰曜氣成這樣,實在不忍心再讓他心疼了。
所以才這麼說。
戰曜又豈會不知聶相思的想法,心裡對她的憐惜更甚。
戰瑾玟彷彿突然找到了讓自己擺脫追責的理由,整個人也輕鬆了下來,見聶相思在戰曜面前那麼說,撇撇嘴低哼,“虛僞!”
聶相思皺眉,盯向戰瑾玟。
腦子呢?
沒看見太爺爺氣剛消了點麼?
嫌被罵得不夠是不是?
戰瑾玟見聶相思看向她,還衝她挑釁的冷笑了聲。
聶相思磨了磨牙。
真有意思啊!
在她臉上留了這麼大一傷口,沒有一點自責倒也罷了,還跟她挑釁上了?
她戰瑾玟的腦回路,未免太奇葩!
別說聶相思,就連盛秀竹看到戰瑾玟那樣,都忍不住皺眉。
“你給滾出去!”
戰曜忽然爆吼。
嗓音幾乎整個別墅都聽得到!
戰瑾玟嚇得打了個寒噤,瞪大眼看着戰曜怒不可抑的臉。
戰津看了眼戰曜,臉色變了又變。
盛秀竹則趕緊走到戰瑾玟身邊,強行拉着被戰曜那一吼,吼木得戰瑾玟快步朝外走。
要是再不走,搞不好老爺子要動家法了!
戰津見盛秀竹拉着戰瑾玟離開了房間,擡腿也欲離開。
“戰津!”
戰曜突然氣息不穩的沉聲叫住他。
戰津擡起的腿收了回來,看向戰曜。
戰曜佈滿皺紋的臉緊繃,盯着他,“我把醜化說在前頭。若是瑾玟日後有個差池,全是你造成的!“
戰津眸光驟然縮緊,看着戰曜。
“出去!”戰曜厲喝。
戰津,“……”擰緊眉,在原地站了兩三秒,擡步離開了聶相思的房間。
戰津一離開房間。
戰曜猛地閉上眼。
原來盛怒的面龐,竟是疲憊不堪。
聶相思小心的看着他,“太爺爺。”
聽到聶相思細軟的嗓音,戰曜深吸了口氣,睜開雙眼,憐惜的看着聶相思,出口的聲音添了絲啞,“思思,太爺爺替瑾玟給你賠不是……”
“太爺爺,您是要把我趕出戰家麼?”
沒等戰曜說完,聶相思抿着嘴脣,晶瑩烏黑的大眼瞅着戰曜,細聲細氣說。
“……”戰曜一震,瞪聶相思,“胡說!”
聶相思卷脣,“那您幹嘛跟我這麼客氣,見外?一家人,說什麼賠不是?你這樣說,不就是拿我當外人嗎?”
戰曜,“……”
盯着聶相思看了半響,戰曜鼻尖有些酸酸的,伸手摸了摸聶相思的頭,嘆氣,“要是瑾玟有你一半貼心懂事就好了。”
聶相思調皮的對戰曜眨眨眼,“您是在誇我嗎?”
戰曜愛憐的看着她,笑着點頭,“嗯,太爺爺誇你,以後天天都誇你。”
“嘿嘿。”聶相思抱住戰曜的胳膊,頭輕輕靠在他的胳膊上,衝他傻笑。
戰曜看着這樣的聶相思,心裡很不是滋味。
……
戰曜和李恩離開聶相思的房間,去戰曜書房談聶相思臉上的傷。
所有人一走,房間裡便只剩下聶相思一人了。
臉上的傷口陣陣的疼,像是有千萬根細針在扎她的臉一樣。
聶相思吸了吸鼻子,坐到梳妝檯前,看着梳妝鏡裡自己的臉,看着看着,眼角便紅了。
小心的伸手摸了摸臉上包着傷口的藥紗。
聶相思皺眉,明淨的眼眸掠過一絲擔憂和恐懼。
要是真的在她臉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疤痕,該怎麼辦?
難不成她還得去趟韓國整個容嗎?
不然,她總不能天天頂着這張臉出去嚇人吧!
聶相思癟起小嘴,忽然很想她家三叔……
人在脆弱害怕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在她內心深處最讓她信賴和依戀的人,且一旦想起,思念便會氾濫,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聶相思驀地起身,走到牀頭桌,將她放置在上面的手機拿了起來,一鼓作氣,撥出了戰廷深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