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惟妙啊,怎麼學得一副官腔?你別說,還真是學壞容易學好難。”宮雪梅想到這裡,就打趣道,“誰拉你下水了?你在官場上也算混了兩年了,你說說,現在的幹部哪個還在岸上?哪個不是主動跳進去的?平民百姓連拉你下水的機會都沒有了,好可憐啊!”
苗惟妙對宮雪梅的一番話並沒有異議,她參加過市立醫院的幾次酒場活動,無不讓她感到觸目驚心。她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有一天,她夢想成真,當上了領導幹部,她會不會也變成這樣?但是現在,她還是清白的,所以她就不準備改口。
“宮雪梅,我鄭重地向你聲明,我真的是潔身自好,刀槍不入。”苗惟妙拿起餐桌上的西餐刀,放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說。
宮雪梅覺得苗惟妙的語言與動作都好笑極了,就一把奪過她手的刀子,朝天豎了豎,說:“刀槍不入?不會吧?苗惟妙,是金槍不倒吧?”
苗惟妙擡眼瞪着宮雪梅,氣惱異常地說:“好啊,你這個刁鑽的宮雪梅,一直在欺騙善良無知的革命羣衆啊,在學校裡還周吳鄭王地像個君子,一出學校門沒幾天就學壞了,露出了狐狸的尾巴,你怎麼一下子就變成女流氓了?我問你,你們的<都市新報>不會是黃色小報吧?”
實際上,宮雪梅與苗惟妙剛纔的感覺如出一轍,老同學見了面就什麼都放得開了,好像要把一肚子的鬱悶通過這些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調侃發泄出來似的。
宮雪梅頓時笑彎了腰,說:“苗惟妙啊,我本善良啊,這個你能不知道?”
“知道,善良的人一旦走向反面,比常人更心狠手毒,人們不是常說嗎?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要知道,兔子這一口比老虎的這一口更兇狠,它可是窮兇極惡,竭盡全力了。”苗惟妙砰地聲打開一聽可樂,倒滿兩杯,說。
“不簡單啊,苗惟妙。”宮雪梅端起杯子,張嘴吹着上面的古銅色水泡,說,“好像是挺有哲理,實際上則是歪理邪說。”
苗惟妙與宮雪梅輕輕地碰一下杯子,說:“好了,咱倆別再瞎胡鬧了。宮雪梅,你在<都市新報>幹得還舒心嗎?”
宮雪梅與苗惟妙脣槍舌劍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她的歷史使命,只是不知道怎麼張口向苗惟妙拉廣告,甚感難爲情。現在,宮雪梅就不能不感謝苗惟妙了,正是苗惟妙善解人意地先問起了自己的工作,才使她能順水推舟,將話題引到這方面上來。
“舒什麼心?我就從來沒舒心過!”宮雪梅長嘆一口氣,心存不滿地說,“我本來幹採編幹得好好的,可是總編非將採編與廣告掛上了鉤,逼着我們編輯記者去拉廣告,我們的獎金又與廣告掛上了鉤。你說,苗惟妙,這不是逼良爲娼嗎?”
苗惟妙喝口可樂,幸災樂禍地說:“這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坦白交代,拿了多少回扣了?”
“回扣?”宮雪梅不禁氣上心頭,說,“你看我能拿到回扣?獎金都扣沒了。”
苗惟妙向後靠了靠身子,突然靈機一動,雙眼直視着宮雪梅,說:“宮雪梅,你不會是找我拉廣告吧?”
宮雪梅一拍桌子,直言不諱地說:“苗惟妙,你真聰明,火眼金睛啊,不怕你笑話,在下正是這個目的。”
“啊?宮雪梅,你還真是擺的鴻門宴啊?”苗惟妙吃驚地看着宮雪梅,啼笑皆非地說,“我又不是院長,我什麼也說了不算,我不至於發動我們市立醫院的全體青年團員爲你們<都市新報>捐款吧?”
宮雪梅的眼睛裡流露出乞求的目光,說:“苗惟妙,我知道你公爹與你們院長的關係,要不你還能進了市立醫院?說,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
現在的苗惟妙已經可以坦然面對她以犧牲愛情爲代價換取的這份工作了,她想,如果她爲宮雪梅求張正天一次,投上幾次廣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護士節那天,水城電視臺搞了個特別節目,那個著名的主持人郭小寶一下子就從市立醫院拿走了七八萬,換得張正天以及青年護士們露了一小臉,當然,還有她這個團支部書記苗惟妙。
“宮雪梅,我試試看吧。”苗惟妙深思了一會兒,說,“我給你牽個線,引見一下我們張正天院長,成不成就看你的三寸不爛之舌了。”
苗惟妙這麼快就答應幫忙,宮雪梅頓時喜出望外,儘管這還僅僅是一種設想,能否成功還是一個未知數,她就已經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感激涕零了。
“苗惟妙,什麼叫真正的鐵哥們兒?”宮雪梅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同過窗的,扛過槍的,嫖過娼的。不愧是老同學,鐵姊妹兒,夠意思,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苗惟妙偉大!”
這種順口溜兒苗惟妙在酒場上也聽過不少,當然,她不會比整天飄在水城各個角落的宮雪梅聽到的多。苗惟妙今晚也是抱着自己的目的爽然赴宴的,她在想,如果在宮雪梅將自己的要求提出來之後,她再提她的要求,會不會變成了一種交換?
宮雪梅用筷子敲敲桌子,說:“苗惟妙,想什麼呢?後悔了?”
“後悔?不瞞你說,宮雪梅,我還真有點兒後悔。”苗惟妙愣了下,夾起一片火腿放在嘴裡,說:“後悔我怎麼沒把我要求你的事先說出來,卻讓你佔得了先機,好像有了附加條件似的。”
“不會吧,苗書記?”宮雪梅的嘴張得跟湯碗似的,含在嘴裡的一口菜差點掉出來,說,“你能求我辦什麼事?”
苗惟妙指着宮雪梅的嘴,說:“你先把這口菜嚥下去再說。”
接下來,苗惟妙與宮雪梅邊吃邊說,將五四青年搞活動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她把她的最終目的省略不提了。
直到十點鐘,宮雪梅也沒能爲苗惟妙想出什麼錦囊妙計來,這是因爲,醫院與學校不同,醫生護士與學生也不同,雖然她那時搞的活動個個引人注目,但是,卻不能搬到市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