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肖普餐廳,有關裁定者的爭執仍在繼續。
伯恩哈德突然起身插入,“都別吵了,講來講去就是誰都不服誰,那你就你倆都算競爭者,現在說這麼多也是浪費時間,到時候看你們誰得票多就按誰的辦,怎麼樣?”
“我沒意見。”勒內往後退了一步。
司雷冷眼看着勒內,以沉默表達了妥協。
伯恩哈德看向身後,“那還有沒有別人?現在就司雷警官和布隆博先生兩位——”
又有兩人先後舉起了手。
“四個,還有嗎?”
人羣中,一隻手慢慢舉起,不同於先前兩人五指繃直的樣子,這隻手的動作顯然顯得更加猶豫——纔剛剛舉過頭頂,又稍稍放下了一些。
儘管如此,赫斯塔還是留意到了這變化,她端詳着這個試圖舉手的女人,覺得對方的樣貌稍微有點面熟,應該是之前什麼時候說過一兩句話……
“是那個人哎,”黎各輕聲道,“我們剛認識勒內那天,和我們同席的女孩子。”
赫斯塔回過神來——對,是她,那個長髮姑娘。
今天她把頭髮全盤起來了,所以看着稍微有些不同。
過了一會兒,伯恩哈德終於看見了這隻舉起又放下的手,他笑了一聲:“那邊那個,你的手在那裡摸來摸去什麼意思?”
女人神情有些羞惱,“……我也想競選‘裁定者’。”
“連舉個手都這麼難,就別勉強自己了,”伯恩哈德兩手插着後腰,語氣調侃,“說真的,除非這屋子裡的男人死絕了,否則我們不會讓這種重擔落在你一個姑娘家肩上。”
“……我要競選‘裁定者’!”
餐廳裡傳來一陣鬨笑——她情緒激動地破了音。
伯恩哈德笑得更大聲了:“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
“原來‘裁定者’還有男士優先的規矩,”司雷冷聲道,“在男人死絕之前,女人都做不了是嗎?”
伯恩哈德收斂了笑容,他有些費解地回過頭:“我發現你們一個兩個的真的很喜歡抓這些字眼……有意思嗎?”
司雷揚起手,“她舉了手,讓她出列。”
“可以可以,算她一個,”伯恩哈德攤開雙臂,作了了無可奈何的姿勢,“那請你們幾個人都上來吧,你們商量一下順序,然後每個人依次發言。”
三人從人羣中起身。
赫斯塔望着那個女人的背影,她身材纖細,穿着高跟鞋,半膝裙,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當她轉過身,赫斯塔看清了她的臉——她鮮紅的嘴脣映襯着瓷片般的臉頰,其精緻在此間餐廳中獨一無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五個人身上,伯恩哈德也退去了一遍,坐在暗處的椅子上望着這邊。
女人直接走到了司雷身旁,“剛纔謝謝你,警官。”
“不客氣,怎麼稱呼?”
“塔西婭。”
“好,我看我們就抽籤吧。”勒內搶在第一個向衆人開口,“一二三四五,抽着哪個算哪個,每個人講五分鐘,講完大家投票,最後票數最多的人自動成爲裁定者。”
塔西婭回過頭:“……最好不要,這樣沒法避免首因效應和近因效應。”
勒內顰眉,“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第一個和最後一個演講者,相比在中間開口的人有優勢,因爲聽衆更容易記住她們。”塔西婭一邊解釋,一邊做着手勢,“這樣對排在中間的人不公平。”
“有什麼不公平?這都是抽籤決定的,誰抽到第一個和最後一個根本沒人能事前知道——”
“可如果有更好的辦法,爲什麼非要接受系統自帶的缺陷呢?隨機的不公平就是公平了嗎?”
勒內搖了搖頭,“你們總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
“你有什麼提議?”司雷看向塔西婭。
“嗯,我覺得我們可以在單人發言結束以後立即投票,”塔西婭輕聲道,“因爲我們只有五個人,即便加上五輪投票環節,一個小時也能結束全部的發言,這個時間成本不算高,再有——”
勒內哧了一聲,“我還以爲你有什麼辦法……這樣對前面發言的人不還是不公平嗎?我聽了第一個,覺得他很好,但我擔心後面還有更好的,所以我捏着票不敢投——”
“爲什麼不聽我把話說完呢?”塔西婭喉嚨動了動,她有些緊張,但還是攥緊了袖口,“你擔心的問題不存在,只要每個人都可以重複投票。”
“重複投票,”勒內彷彿在聽笑話,“什麼意思,聽一個投一個?我五個都喜歡,五個都投?”
“對,理論上說是這樣,即便有人在聽完了所有人的發言以後,才意識到五人中確實存在一個最佳選項,那也沒有關係,因爲她的每一票都投給了她認爲可以接受的選項。如果五個候選者的發言都讓她滿意,那她確實可以五個人都投。
“這樣五輪發言下來,得票最多的那個人也就是大家最滿意的‘裁定者’;如果出現平票,則同樣的競選可以在平票者之間再進行一次……直到角逐出最終的勝利者。
“我個人認爲,這是最能夠避免排序不公的辦法。”
司雷想了一會兒,“我贊同這個,以及我認爲投票還需要不記名。”
“哦,是的,”塔西婭點了點頭,“這樣可以避免投票者受到別人的影響……”
“和事後的報復。”司雷輕聲補充。
“怎麼可以不記名?每個人都應該對他投出的人選負責——”
“你住口吧,”司雷望着勒內,“你很清楚‘裁定者’的權力會遠遠大於普通乘客,對嗎,一個人成爲裁定者以後可能有各種辦法爲難和刁難那些當初沒有票選他的人——你想拉這些人的清單嗎?”
勒內嘴角微沉,“少給我扣帽子……我只是覺得人在匿名狀態下做的選擇,不夠可靠。”
“我同意,但那也得看情況,現在是選一個人出來根據《指南》指導所有人接下來的行動,所有人都承擔着風險,誰會在這個情況下亂選?”
司雷沉下臉。
“除非有什麼近處的威脅,比遠處的螯合物更直接,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