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卡嘉夫人才說出一個字,就緊緊閉上了嘴巴,她在一股驚怒中瞪着赫斯塔的眼睛,“……你知道那是誰用過的筆嗎?”
“我啊,”赫斯塔答道,“我在來十四區的船上用過,怎麼了?”
“你簡直腦子有病,而且病得不輕,”卡嘉夫人下頜微顫,“你知不知道那支鋼筆意味着什麼?”
赫斯塔單眉微挑,她看見卡嘉夫人的兩隻手抓住了桌子的邊沿,喉嚨也因爲情緒的劇烈起伏而不斷顫動。大約十幾秒過後,卡嘉夫人突然鬆開了手,低頭整理起自己的挎包,以此平復心情。
“說,快說,你把那支鋼筆送給了誰?”
“我不可能告訴你,而你要是打算在我離開以後去調查這件事……”赫斯塔半垂下眼眸,彷彿帶着一些嘲弄,“那你就是在丟安娜的臉。”
卡嘉夫人嘴角立沉。
有服務生帶着小本子來到兩人桌邊,溫聲詢問兩人要點些什麼菜。赫斯塔把菜單推到卡嘉夫人那頭,說自己想吃的菜裡,一道是豬裡脊切片裹了炸漿、炸酥後澆上金黃色芡汁的酸甜口,一道是豬裡脊切段上漿、炸酥後加醬汁翻炒的鹹鮮口,還有一道是用腰子、肝尖和瘦肉一起大火快炒的鹹口——但她完全記不得這些菜的菜名叫什麼。
“剛好你今天來了,我有些問題要問你,”她輕聲道,“你和米哈伊洛什麼關係?”
赫斯塔帶着電腦回到學校,她認真地瀏覽了每一個網頁。儘管俞雪琨提醒過她海投簡歷並不是一個好策略,但她還是將所有自認爲可以做的工作都申請了一遍——其中甚至還包括幾個高級指揮官與臨時執行官的崗位,它們都要求申請者至少有七年以上的管理背景,而她在這方面的經驗是零。
“你在說什麼呀,赫斯塔。”卡嘉夫人眯起眼睛,“我聽不懂。”
卡嘉夫人沒有回答,只是臉色更陰沉了些。
“不了。”
“做什麼?”卡嘉夫人望着前路,“你少往我身上潑髒水,我一個指控都不接,我做的蛋糕比我吃下的大得多——”
臨近一點,兩人一起從二樓下來。
“你下午有課?”
“當別人指控你吃女人的時候,你最好真的吃到了。”
卡嘉夫人一語不發地凝視着眼前人。 “陳女士,米哈伊洛在做的那些事情,你參與了多少?”赫斯塔望着對方,“你肯定是從中牟利了——不要辯解,尊重一下我的智商,我很好奇,一筆像尤加利那樣的單子,你能拿走多少?”
卡嘉夫人坐在對面靜靜地看着眼前人,始終沒有動筷。
“吃不完我打包。”
赫斯塔擡了擡手,示意對方自己還沒有說完。
“對,那些報道沒有一篇寫了你的名字。”赫斯塔道,“比如那個從文匯樓跳下去的男生,你猜他是做什麼的?他竟然是某項特殊人口貿易的聯絡人,負責整片南十四區的高校業務,年紀那麼輕,卻已經有了整整三年的業務經驗——神不神奇?”
“一支鋼筆而已,看把你激動的,”赫斯塔看着驟然沉默的卡嘉夫人,就像看一隻剛剛張開了觸角的大章魚突然縮回隱秘又狹窄的巢穴,“你拿安娜當什麼,精神領袖嗎?”
“不想和你下。”赫斯塔回答,“你不提下棋我還沒想起來這茬……陳老師知道你私底下還做這個嗎?”
下午,赫斯塔來到俞雪琨的辦公室。兩人又一次過了一遍AHgAs新放出的十二區招募崗位名單。
卡嘉夫人冷笑一聲:“在這個地方,女人想要做成些事情,就一定會受到這樣那樣的指控,‘吃女人’也是很常見的一個,你知道我的經驗是什麼嗎?”
“找個地方下棋嗎?”卡嘉夫人問。
……
服務生走後,赫斯塔開始擺弄桌上的餐具。
“是因爲她現在還太年輕,年輕到根本就做不了替罪羊嗎?”
在周遭一衆喧囂的碰杯與笑鬧聲裡,卡嘉夫人始終保持着沉默。
卡嘉夫人收回目光,臉上的笑意慢慢消退。
“你吃的東西也挺多的,”赫斯塔輕聲道,“比如一些青春正盛的女孩子?”
卡嘉夫人揚起眉毛。
“我知道,”卡嘉夫人開始點菸,“不過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爲她占卜,你應該也從她那裡聽說了我拒絕過她多少次。”
兩人點的菜一道接一道的端上來,赫斯塔給自己換了個大碗,吃得飛快。
卡嘉夫人翻了個白眼,“點這麼多你吃得完?”
“我可沒有回答你的義務。”
分別前,俞雪琨又分享給了赫斯塔幾個網址,提醒她留意這些非官方誌願組織的人員招募:只要赫斯塔沒有新的緊急作戰任務,她利用自己的空餘時間從事救援活動就在原則上可行。
“我最近一直在看報紙,看雜誌,看各種報道,”赫斯塔接着道,“雖然是爲了蒐集十二區的消息,不過也意外讀到了很多和你有關的事情。”
不過赫斯塔不在乎。
“你的占卜,”赫斯塔道,“我這次分配的寄宿家庭裡,有一個年輕女孩對你的占卜非常癡迷,之前幾乎是每週都往你的咖啡館跑,就想得到一次你的指點。她跟我說,她親眼見過有些人在經過你的指點以後突然就改變了命運……而她也渴望改變自己的命運,她非常好奇,如果有一天她能提出正確的問題,你會給她怎樣的答案。”
適合赫斯塔的位置並不多。目前的人員需求集中在“救援”與“調查”兩個方向,赫斯塔卓越的作戰背景反而沒有競爭優勢。
“什麼呢?”卡嘉夫人雙手抱懷,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我可不記得我最近有接什麼採訪。”
她一直忙着這些事,直到文匯樓外夜幕降臨,才收拾了書包準備回家。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陣熟悉的小提琴聲又再度響起。
在這個隆冬的夜晚,這樂聲依舊激越磅礴,令人想起大江大河,風刀霜劍……這段時間在宜居地的生活剪影也驟然闖進赫斯塔的腦海,使她不可控制地想起一些面孔,一些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