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通覺得做生意要和氣生財，但在這位攤主眼中，身爲同行以及挖井人的周通，顯然是個冤家。
而周通這邊，則是以中火加熱，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始冒泡沸騰，當香氣開始擴散開去的時候，便是將火力調整成了小火。
一種並不濃郁但卻讓人忍不住抽鼻頭的香氣，慢慢瀰漫了小巷。
“好香啊，這是什麼味道？”
“很特別，從來沒聞過，怎麼這麼香？”
“去看看！”
“咦，也是關東煮？”
“這家纔是正宗的，不過香味和昨天好像有點不一樣啊……”
頃刻間，許多學生就被香味吸引而來，紛紛圍在了周通的攤位前，就連原本在模仿者攤位排隊的學生，很多也是稍作猶豫之後，便是轉移了陣地。
轉眼間，周通的攤位前，就排起了六七米的長隊。
那名因爲關東煮生意紅火而喜笑顏開的攤位老闆，臉色一下就僵硬了不少，瞪直了眼。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情況會如此急轉直下，同樣是關東煮，都是差不多的調味料，香氣差別怎麼就這麼明顯？
秘方！一定有秘方！
他很快醒悟，臉色更加難看了不少。
做食品這一行，最怕有對比，價格相同的情況下，客人自然是更加願意去味道更就好的那一家。
而不同於其他的飲食，關東煮這種東西，僅是比較香味，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左右顧客的選擇。
再加上，他的攤位和周通的攤位相隔很近，對比明顯，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自然就更加容易遭受碾壓。
他原本以爲，自己改賣關東煮，只要能搶走周通一半的生意，便能賺得不少，可是現在看來，別說一半，不賠就算不錯了。
一時間，看着周通那邊排起長龍，自己的攤位卻頃刻就無人問津，這位攤位老闆的面色越發灰敗。
一天下來，周通忙的筋疲力盡，原本他以爲自己採購的食材已經足夠，卻沒想到加了秘方後的湯底爆發出了驚人效果，今天的生意比昨天還要更加火爆，中午剛結束，食材就已經用完了，不得已只好再跑了一次菜市場。
很多生意不佳的攤位老闆，嫉妒得眼睛都綠了，不過，在看到那位模仿者一號慘淡的生意之後，不少人都是打了退堂鼓。
在生意沒那麼忙的時候，一些攤位老闆走過來跟周通套近乎聊家常，順便買了一份關東煮品嚐，未必沒有通過親口品嚐來揣摩秘方的想法。
對於這些人的心思，周通洞若觀火，卻並不在意。
到了差不多該收攤的時候，突然有一名女攤主來到了周通的攤位前，壓低聲音道：“小哥，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
周通看着他，眼神一動，平平無奇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大姐，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我等會還要忙着回去配湯底呢，湯底不好，煮出來的味道就不好。”
他並沒有壓低聲音，很多攤位老闆聞言，神色瞬間都是一動，有意無意地看了過來，紛紛豎起了耳朵。
“這麼說，你這湯底……果然是有秘方？”女攤主眼神立刻有了激動，見四周關注的目光越來越多，她也顧不得場合了，直接低聲問道：“小哥，你這秘方，可不可以賣給我？”
“你想要買秘方？”周通絲毫沒有壓低聲音想法，找了抓後腦，露出爲難之色，滿臉憨厚道：“我這秘方的效果大姐你也看到了，我還指望這秘方做長久生意呢……”
“只要小哥你肯賣，價格好商量。”女攤主露出精明之色。
這時，有攤位老闆看不下去了，湊上前來，道：“小哥，你這秘方要是肯賣的話，我也想買，我出五千！”
“這麼好的秘方，五千你也好意思出？我出六千！”又一位攤主按捺不住了。
“我出七千！”率先模仿關東煮的那位模仿者一號忍不住也過來了。
“都別跟我搶了，我出一萬！”
霎時，又有好幾位攤主圍了過來。
這兩天，周通的生意有多紅火他們都是看到了，都是做食品的，對食材的價格瞭若指掌，他們都是估算出來，光這兩天，周通至少淨賺了兩千五以上。
飲食這種東西，只要做得好了，最不差的就是回頭客，很難想像以後能夠賺多少。
如果能夠拿到周通手中的秘方，以後還愁沒生意嗎？區區上萬元能夠買到這秘方的話，絕對是賺大了！
事實上，出價的這些攤主，都是嘗過周通做出來的關東煮的，都無奈發現，怎麼都沒辦法從味道中破解出秘方來，那是一種很美味也很獨特的味道。
“我出三萬！”突然一聲渾厚的聲音響起，是一名身材強壯的攤主。
一下從一萬跳到三萬，頓時讓所有人都噤聲了，都猶豫要不要往上加。
“鍾老闆，闊氣啊！”有人忍不住驚歎道。
鍾老闆呵呵笑着，眼睛卻只是看着周通，道：“小哥，三枚精幣在這裡，你要是同意的話，現在就可以成交。”
說着，他攤開手掌，掌中有三枚整體金黃的玉質錢幣，正反兩面都是刻有複雜的圖案。
周通看着這三枚錢幣，眼中微微一動。
一枚精幣價值，相當於萬法仙庭標準貨幣的一萬元。
更重要的是，精幣乃是通用貨幣，可以在五大仙庭之中相互流通。
一般而言，唯有真正的有錢人，纔會隨身帶着精幣出行。
而鍾老闆一下拿出三枚精幣，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有備而來。
周通眼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貪婪，吞着口水，略一猶豫，便點頭道：“可以！”
鍾老闆露出滿意的笑容，只是將周通當成了目光短淺的小年輕，緊跟着說道：“不過我們要在合同裡言明，你不能再將秘方出售和告知給他人，你也不能再用這秘方做關東煮。”
“這是當然的。”周通立刻點頭。
鍾老闆當即拍板：“好，那我們現在就去公證司裡一份合同。”
“公證司？”周通面露驚訝。
公證司在這個世界是有很重要的政治地位的，在民間很有權威，在維繫修士和凡人之間的平等權益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凡人和凡人之間，修士和凡人之間，若是在公證司登記了身份，簽訂合同，那這份合同擁有放眼整個萬法仙盟都至高無上的法律效應，具有極強約束力，哪怕是修士，也不敢輕易違約，否則會有機關介入，根據相應法規施以嚴懲。
而在公證司籤合同，還有一個重要作用，那就是可以驗明合同雙方的身法合法性，否則誰知道籤合同的人是不是窮兇極惡的在逃犯人？
相應的，籤合同的雙方，也是要向公證司交付一定的公正費用。
鍾老闆選擇去公證司簽約，可見他對這份合同的重視。
周通驚訝之後就答應下來，然後開始收拾東西，大包小包，體積最顯眼的是那個裝有湯底的大水壺。
鍾老闆卻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忍不住道：“小哥沒有儲物袋的話，我借你一個如何？”
“如果鍾老闆有多的儲物袋的話，賣我一個可好？算一個精幣。”周通微笑說道。
鍾老闆一怔，隨即豪爽地笑了笑，道：“我正好有個多出來的儲物袋，算小哥你五千好了。”
說着手中就多出了一個小袋子，遞給了周通。
周通接過儲物袋，摸了摸，發現這儲物袋材質很特別，介乎布料和金屬之間，看上去很有質感，而在這儲物袋上有一個小小的標記，應該就是這儲物袋的生產宗門的標記。
“那就多謝鍾老哥了。”周通心中對鍾老闆多了幾分好感。
新的儲物袋售價至少是一個精幣，即便是二手的，像這個成色，最起碼也是要賣到七八千去了，這個鍾老闆顯然是個懂得結交朋友的人。
而鍾老闆聽到“鍾老哥”三字，臉上的笑容不由更加濃郁了幾分。
雖然沒用過儲物袋，但根據身體前任的記憶，周通將儲物袋鎖緊的繩子輕輕一拉，袋口張開的剎那，袋子上方的一片空間頓時變得有些朦朧模糊起來。
周通抓起大水壺，剛一觸碰到這片朦朧，水壺便是一下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而周通念頭一動，一絲極爲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發現這個儲物袋的空間居然不是一立方，而是有兩立方，就算是二手的，五千能夠買到，也是大賺了。
有了儲物袋，周通很快就收拾妥當，然後和黃老闆一起乘元能車來到公證司。
公證司大樓極爲恢宏，整棟大樓都是由漢白玉類似的石料砌成，給周通的感覺，像是上個時間線中某些奢華政府機關大樓一樣。
先要拾階而上，然後一根根十來米高的玉柱一字排開，六七扇大門敞開供人進出。
每根玉柱邊時刻都有兩名威風凜凜立身於飛劍之上的修士站崗，銳利目光審視每一個進出公證司的人。
而在進入公證司的大門的剎那，周通感覺到一陣無形波紋在自己身上掃過，這是一股無比冰冷的意志，如機械般掃蕩着進出公證司的每一個人。
剎那間，周通覺得自己身體內外都給穿透了一樣，一切秘密蕩然無存，心中瞬間爲之一緊。
別的周通都不擔心，唯一擔心的是丹田中的酒壺會被發現，到時候會引來麻煩。
不過還好，酒壺的存在，似乎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周通不由暗鬆口氣。
和在上個時間線辦理銀行業務差不多，先要領取號牌排隊，等了大約二十分鐘後，終於輪到周通和鍾老闆。
簽訂合同的具體過程不表，都是很程式化的東西，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讀取了兩人身份玉牌中的信息之後，櫃檯後辦理這單業務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周通幾眼。
周通心知，身份玉牌中不僅是記錄了他的基本戶籍信息，還涵蓋了他的一些基本經歷。
身爲夢磺星上一年前沸沸揚揚的神顱墜地事件最後一個當事人，女子看他的眼神有些異樣也是正常的。
最後，合同一式三份，公證司保留一份，周通和本名鍾耀陽的鐘老闆各持一份，簽署生效。
周通當即就在公證司的大廳中，隨便找了一張紙，將關東煮的熬煮方法以及秘方寫好，遞給了鍾耀陽。
而鍾耀陽也很爽快，還沒看秘方，就將兩枚精幣以及五千塊交給了周通。
鍾耀陽迅速地將紙張上的內容看了一遍，最後眉頭微微一掀，手中靈元一吐，就將紙張徹底粉碎。
“秘方，真的就只是那三樣藥材？”走出公證司，鍾耀陽的表情有些糾結。
他沒想到，自己最看重的秘方，就僅僅是三種比較偏門的可食用藥材而已。
這麼算下來的話，這秘方中的每種藥材名，價值一個精幣？
周通微微一笑，道：“關鍵的是這三種藥材的配比，鍾老哥若是不放心，回去之後可以試驗下，配比差之毫釐，風味便會謬之千里……鍾老哥你不覺得，這配比有些怪嗎？”
“的確是有些怪，不過這樣更好。”鍾耀陽也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微笑了起來：“之前我主要是擔心會有丹師從湯底中辨識出這三種藥材，不過，想要精確還原出這種奇異的配比，恐怕只有三級丹師才能做得到吧……而整個夢磺星，都只有兩位三級丹師，他們那樣的大人物，是不會對這種小東西感興趣的。”
周通聞言，卻是暗自一驚，這該是多強大的舌頭，才能從味道複雜的湯底中分辨出藥材種類的同時，還能還原出藥材配比來？說是加藤鷹之舌都不過分吧！
呵呵一笑，周通拱手道：“那就預祝黃老哥你以後財源廣進了。”
鍾耀陽看着周通，感受到後者語出真誠，略一遲疑，臉上露出坦誠之色，道：“周老弟，其實是我佔了你的便宜，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是準備大幹一場，將關東煮做大做強，關東煮看上去是個小東西，但卻有大市場，如果做好了，僅僅是一個紫珏城，所能獲得的收益都會難以想象。”
“鍾老哥，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我們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算是各取所需吧。”
周通神情淡然。
他當然知道關東煮其實大有可爲，他現在得到的三枚精幣，和它的真實市場前景比起來，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問題是，想要將關東煮的市場開拓好，做大做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小小的關東煮上面。
相比之下，唾手可得的三枚精幣對他而言意義更加重大。
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將關東煮做得長久，就算一開始沒人主動接觸他購買秘方，他自己也會想辦法將秘方賣出去的。
鍾耀陽雖然不能說識人無數，但也認爲自己一向看人很準，可是眼前這相貌平平的少年人，他卻有些看不懂了。
他能夠感受得到，周通的平靜和淡然，是真正的平靜和淡然，是真的沒有將關東煮所蘊含的巨大利益放在心上，至少是對得失看得很淡。
他忍不住換位思考，如果易地而處，勢必是無法做到像周通這麼平靜，必定患得患失暗生懊悔。
“這年輕人如果不是缺心眼，便是胸懷異常廣闊，將來成就或會不可限量。”鍾耀陽忍不住暗生佩服。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想要完成這樣一樁交易，得到秘方，那麼現在，他是對周通這個人有了深深的結交之心。
心中一動，鍾耀陽打開自己隨身的儲物袋，手伸進從儲物袋上方的一片朦朧中，最終摸出了一塊嬰兒巴掌大小的藍色玉牌，上面刻有九朵祥雲。
“周老弟，實不相瞞，我是磺都九雲宗的外駐弟子，這塊令牌你收好，以後有需要老哥幫忙的地方，可以持這塊令牌去九雲宗任何一個世俗門店，就能聯繫到我。另外，我的傳訊石編號是……，不過，傳訊石編號隨時可能會變，所以還是令牌更管用。”
周通接過令牌，有些驚訝，又有些恍然。
難怪，鍾耀陽連儲物袋都可以折價送人，一出手就是三枚精幣，原來是有組織的人。
宗門弟子，果然財大氣粗。
而磺都乃是夢磺星的都城，周通雖然沒聽說過九雲宗，但九雲宗能夠在磺都立足，必定是實力雄厚，勢力龐然。
見周通收起了令牌，鍾耀陽露出了笑顏，叮囑道：“我的身份，還要周老弟替我保密……”
“這是自然。”周通點頭。
鍾耀陽當即就不再多說什麼，告辭離去了。
他已經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試驗一下週通提供的秘方，看看效果如何。
身爲外駐弟子，鍾耀陽最大的夢想就是晉升爲正式弟子。
而他如果能夠藉助關東煮，替宗門打開一個全新的市場空間，正式弟子指日可待。
到時候，他就能獲得宗門的核心傳承，而且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整天在外面跑了，一切修煉所需資源都由宗門提供，只需專心仙道即可。
那個時候，纔算是真正的踏上仙途。
事實上，天底下的宗門大致都是如此，和那些得宗門看重的修仙天才不同，像鍾耀陽這樣的資質平平者，只能靠積攢功勞，歷經千辛萬苦才能成爲正式弟子。
至於秘方的真假，鍾耀陽並不懷疑其真實性，合同已經在公證司備份，上面登記了身份玉牌信息，除非周通想上萬法仙庭的通緝名單，否則不會在秘方上做手腳。
周通不知這些，也沒想過做手腳，和鍾耀陽分開之後，他就進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酒樓，足足點了十多道菜，算是犒勞自己。
不過說真的，味道很一般，每樣菜他都只動了幾筷子而已。
心情愉快地一路步行，回到出租樓，周通正巧就碰上了從樓梯走下來的房東楊姐。
一看楊姐揹着一個挎包，拿着一個小本子，周通就知道楊姐是到樓上收房租去了。
楊姐看到周通，眼睛就是一亮。
“楊姐，下個月的房租。”周通隨手就掏出一把錢，數了五百塊，笑着遞了過去。
楊姐看到周通遞過來的五百塊，已經涌到了喉嚨口的話便是說不出口了，笑容僵硬地接過了五百塊。
叮……
突然，從周通一把捏出的錢鈔當中，有一個東西掉落出來，落在地上一聲似金非金的脆響。
楊姐的目光被這東西吸引了，只見這是一個金黃色的圓圓的東西，緩緩地滾到了她的腳邊。
這是……精幣？
楊姐整個人像是被點穴了一樣，呆愣愣地看着滾到自己腳邊之後倒下去的精幣。
周通租樓梯間已經半年了，在楊姐的印象中，周通就是個窮鬼，換洗的衣服來來去去就兩套，很可能還有什麼不良嗜好，不然五百塊的房租都還要拖欠？她早就決定，一旦發現周通在出租房裡玩“五妙粉”之類的違禁物，就立刻將他趕走，無奈一直沒有抓到過現行。
而現在……一枚可以兌換萬元的精幣，從周通的一堆散鈔之中滾出，落在了她的腳邊。
於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周通會和精幣有交集的楊姐，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的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