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轟隆之聲從湖底發出,隨即,整個內陸湖所在的區域,都是地面震動起來。
嘩啦啦……湖心之處,突然有大量水花向上翻涌而起,足足十幾米高。
“吼——”渾沉中夾雜着痛苦的古怪嘶吼,從湖中傳出。
一道巨大的陰影在水面之下迅速顯現,一個巨大又直長的頭顱猛地從水花翻涌的地方衝出!
“長頸恐龍?”看到這個頭顱,周通爲之一驚。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十幾米長的頭和脖子冒出來之後,緊接着出現的,是一個直徑超過百米的長滿了水草的龜殼,以及四個長了尖爪的巨掌。
這是一隻大鰲!
鋪天蓋地的妖獸氣息爆發開起來,使得這個內陸湖掀起了海嘯般的狂瀾,無數的魚蝦被掀飛出二十幾米高才落下。
而周通的注意力則已經被這隻大鰲率先伸出水面的巨大鰲頭牢牢吸引了,因爲他看到,自己誦唸經文而出現的一個個金色符文,這時候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在這隻大鰲的鰲頭之上,形成了一個遠看像是金箍一樣的東西,死死地扣鎖在全無毛髮的鰲頭之上。
並且,隨着越來越多的金色符文加入其中,這金箍看上去是越來越厚,收縮得越來越緊。
“嗷嗷嗷——吼——”大鰲發出了讓人聞者傷心的淒厲哀號,甚至在他一雙佈滿血絲的鰲眼的眼角,有淚花流了出來。
這大鰲顯然已經是痛得難以承受,十幾米長的脖子開始瘋狂地左右甩動,頭顱狠狠拍打水面,造成一個又一個的巨浪。
周通見機得快,一躍飛上半空,嘴裡仍在念叨着降魔天咒的同時,內心其實是狂亂的:“我日啊,這所謂降魔天咒,看效果分明就是傳說中的緊箍咒啊!這麼說來我豈不是成了唐三藏?”
在這樣的內心凌亂中,周通迅速將一整篇經文都給唸完了。
最後一個金色字符從他的眉心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軌跡,加入那金箍之中。
剎那間,大鰲頭上的金箍爆發出璀璨的金光。
然後,一切都安靜了。
那頭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大鰲,長長的鰲頭疲軟無力地自由落體,狠狠拍打在水面上。
而在鰲頭之上,像是被紋身了一樣,一個栩栩如生的金箍,緊緊扣住的鰲頭。
隨着金光迅速收斂,這個金箍也是顏色變淡,最終徹底隱沒下去。
這時,周通突然心有所感,揚聲道:“起來。”
那大鰲身子一震,隨即搖搖晃晃地擡起頭來,看着幾百米外凌空飄浮的周通。
詭異的是,此時此刻,大鰲看着這將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周通,眼中竟沒有絲毫恨意,反而是有種像是小狗看到主人一樣的溫潤和孺慕。
隨即,大鰲將鰲頭伸了過來,巨大的頭顱輕輕蹭了蹭周通的身體,顯得十分親暱。
周通的身上,不由地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有種毛骨悚然的心驚。
因爲他突然想到了師兄古恆天提到過的得到過佛宗度化之法的女子。
那女子進入內宇宙之後,掀起了血雨腥風,連化域境強者難逃被度化的下場,成爲聽命於她的打手,最後甚至差點屠了昭天仙庭的仙帝!
而眼下他所得到的降魔天咒,豈非是和那女子掌握的度化之法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或者,那女子掌握的,其實就是降魔天咒?
想到這裡,周通就意識到,如來禁袈以及降魔天咒的事情,是萬萬不能讓第二人知道了,哪怕師兄古恆天都不行,不是不信任古恆天,而是怕給後者帶來麻煩。
伸手輕輕拍了拍大鰲的鰲頭,周通念頭一動,這隻體型龐然的大鰲突然就消失在他眼前。
與此同時,在如來禁袈的某個小空間中,出現了一個空間漩渦,緊接着大鰲從中跌出,懸浮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之中,一雙大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周通在這一刻恍然大悟,這如來禁袈中的空間,不僅是能用來儲存事物,更是一個戰寵空間,被降魔天咒降服的魔,都能夠收入其中。
“既然妖獸可以,那麼星空巨獸應該也沒問題,甚至連人類修士也可以被套上金箍,爲我所用!”周通越想越是心驚。
每個空間都有城池大小,如果這八十一個空間全部被各種妖獸乃至星空巨獸擠滿,那該會是何其強大的一支軍隊?與人對敵之時,根本不用自己出手,揮手間,便是千軍萬馬,屠城滅國不在話下!
“等等,尋常的儲物法寶,無論儲物袋還是空間戒指,都無法將活物儲存進去,可是這如來禁袈的小空間,竟然能夠容納活物,明顯是更高層次的空間法寶……”
周通越想越是感覺到如來禁袈的不凡,可想而知在莽荒時代,佛宗興盛之時,那些佛宗強者該是多麼恐怖,難怪敢與神祗爭鋒。
許久,周通才讓自己激盪的心情平靜下來。
他知道,如來禁袈和降魔天咒雖然非常逆天,但卻不能有絲毫的風聲走漏,否則他很可能成爲天下共敵!
略作沉吟,周通心念一動,將大鰲從小空間中放了出來。
轟隆一聲,大鰲憑空出現,墜入湖中,驚起千層浪。
周通伸指一點大鰲的鰲頭,頓時,那金箍再度顯現,隨即呯的一聲,崩碎成無數金光,消失在空間中。
而大鰲的眼中,迅速有了茫然,身形動也不動。
周通放了這大鰲自由,便身形一晃,消失在這個內陸湖上空。
這大鰲一方面是沒有得罪他,另一方面充其量也就着相境前期的修爲,體積也是太大,留在身邊也沒多大用處,也很不方便,所以周通才乾脆放手。
這一次,周通沒有再在路上耽擱,不久之後,就來到了紫珏城外。
遠遠看去,一個巨大的陣法屏障如同倒扣的大碗,將整座紫珏城邊界都給籠罩在內。
這屏障能夠自行分辨妖獸氣息,對於人類則是不會產生任何阻擋之力,所以周通並未減慢速度,直接就朝着陣法屏障撞了上去,一穿而過。
“站住!爲何不從正門入城,把身份玉牌拿出來!”突然響起一聲沉喝,一個三人組的城防軍小隊迅速飛掠而至,擋在了周通前方。
周通一愣,他一路想着如來禁袈的事情,的確是忘了,除非是在妖獸潮的緊急情況下,無論是誰,想要進城都必須通過城門進入,連城主都不例外。
正準備解釋一二,就見三名城防軍中的一人突然啊地驚呼一聲,臉上露出激動和崇敬之色,道:“您、您是周通周前輩?”
其餘二人聽到周通二字,都身軀一震,猛地打量周通一眼,也都露出了差不多的神色。
“既然是周前輩,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您先去吧,我們這邊會給你做個記錄的。”
“周前輩,請。”
周通還是第一次享受到了身爲強者的便利,拱手微笑道:“那就多謝了。”
“豈敢豈敢!”三名城防軍連忙讓開身子,直到看着周通越飛越遠,變成一個小點,才紛紛收回了目光。
“周前輩真是年輕啊,看上去比我弟弟都還小好幾歲。”
“年輕歸年輕,像周前輩這樣的天驕,豈是能以常理揣度的。”
“是啊,連絕無憂都被他一刀斬了,更是輕而易舉粉碎了君墨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逼得君墨白當衆下跪自扇耳光……沒想到我們紫珏城中竟也出了這種人物!”
“這算什麼,萬獸宗族器被奪,沒有了鎮壓靈脈之物,先前靈脈爆發,山門崩毀,今天之後,萬獸宗便已經是註定要從磺都四宗除名了。”
“真是多事之秋啊,先是霸體宗,再是萬獸宗,聽說雨氏那邊也是激烈內鬥,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結束……”
“歷代都是這樣的,一旦大動亂開始,便是血雨腥風,重新洗牌。”
周通並沒有聽到這些人的議論,片刻之後,他就靠近了秦浩辰所贈的那座宅院,然而想到自己和九雲宗現在的彼此雙方心知肚明的關係,他心中忍不住是暗暗一嘆,便有些不想再住進去了。
至於臭豆腐的利潤,時至今日,周通雖然已經不怎麼看得上了,不過是他的就是他的,如果九雲宗膽敢吞沒,到時候再做清算便是。
想到這裡,周通就停了下來,準備調轉方向,然而下一刻,讓他的臉上便是有些愕然之色,隨即蹙了蹙眉頭,繼續往宅院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
三道身形幾乎是以跌落的姿態,摔在了宅院之外。
其中一道身形渾身染血,抽搐兩下,便已經沒有了氣息,另外兩道身形乃是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戴着面紗的女子。
中年男子面容剛毅,身上大小傷口十餘道,有刀傷、劍傷、各種仙功術法傷害,尤其胸前一道接近半米長的斜長猙獰的傷口,從左肩一直斜劈至右邊腰側,深可見骨,險些將他身軀劈成兩半。
他卻根本不顧自己的傷勢,摔落在地的時候,竭力將面紗女子移到自己的身形上方,將自己當成肉墊,女子的身軀重重壓在他的身上,劇烈的衝擊頓時讓他忍不住噴了一口鮮血,胸前鮮血飛濺四射。
“堅叔叔!”女子搖晃了兩下腦袋,看到中年男子胸口傷口炸裂,鮮血直流,不由美眸含淚地驚呼一聲,忙從中年男子身上挪開身子。
中年男子深吸口氣,以手中染血長劍駐地,勉強支撐着起身,看了不遠處已經死去的男子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痛色,隨即說道:“若瑄,這裡就是你說的地方了,不過那人真的能護你我周全嗎?”
面紗女子將自己臉上的面紗摘了下來,美麗溫柔的臉龐暴露在空氣中,尤其是她的一雙眼,平日裡溫柔似水,此時飽含悽切之意,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到了,也要爲之憐惜。
這名女子,正是穀雨拍賣行的東家,雨若瑄。
“當今夢磺星上,除了他,我已經想不出有誰能夠幫我們了。”雨若瑄此時嘴角同樣是有血流出,面色極爲蒼白,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將目光看向了宅院之內,大聲喊道:“周前輩!周前輩!”
宅院內冷冷清清,無人迴應。
她臉色慘然,不死心地要推開院門,卻不料嗡的一聲,陣法光芒升騰而起,一股反震之力頓時將她震得倒退數步,差點跌倒。
“看樣子,齊天峰那邊的事情結束之後,他還沒來得及回來。”面容堅毅的中年男子見狀,苦澀一笑。
雨若瑄神色慘然,她何嘗不知道今天是周通和絕無憂決鬥的日子,即便已經有消息傳回,說周通大獲全勝,但卻未必已經返回了紫珏城,她帶着親信突圍而出,豁出一切來到這裡,也不過懷有最後的一線希望而已。
眼下,希望終於還是變成了絕望。
雨若瑄身形搖搖欲墜,悽聲道:“堅叔叔,他們要殺的人是我,此事和你無關,你快走吧,我已經害死了太多人,不想再害了你!”
中年男子的臉色看上去比雨若瑄還要蒼白,似隨時都會倒下,但他卻灑然一笑,道:“若瑄,雖然你娘當初選擇了陸蒙那個白眼狼而沒有選擇我,但在我的心中,我一直將你視爲除了你娘之外最親近的人,今日哪怕是戰死,我也不會退縮一步,否則我將來有何面目去陰曹地府見你娘?”
雨若瑄張口欲言,卻一道森寒的聲音打斷:“說得好,方堅,你還真是個癡情種子啊,二十多年過去,還對我堂妹一往情深,既然如此,我索性成全你們,送你們二人一同上路!”
嗖嗖嗖——
伴隨着飛劍破空之聲,足足二十多道身形降落在宅院之外,形成人牆,將雨若瑄方堅二人的退路徹底封死。
爲首之人,是一名眼神陰鬱的華服中年男子,這名男子乃是雨氏高層之一,和已經自裁的雨氏家主是不同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