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歲時,師父爲我舉辦了一場隆重的成人禮,那些個江湖之中有名望的人幾乎到齊了一半。師父自小寵溺於我,師兄師姐們又因我是最小的,受重視程度可想而知,我從小爲人處世低調,沒想到區區一個成人禮,卻無端招致瞭如此多的人前來觀看?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感情這羣人根本不是來看我,他們的目標都只有一個,就是成人禮之時爲我點眉間蘭花的蕭勉。
蕭勉要替我點眉間蘭花這事的消息剛放出,我就受到了來自江湖四方八方的未婚嫁女子們的猛烈怒火。自然說我高攀,我雖是紫元受寵的小師妹,但蕭勉卻是崑崙下一任掌門。
我那時還小,麪皮子又薄,距離繼任大典還有不到三天之時,我終是忍不住跑到蕭勉的居所,哭着喊着在成人大典上不要他給我點蘭花。
聽到我的請求,蕭勉鐵青着一張臉,憤然道,“不想我給你點蘭花,那你想誰給你點?”我不解他何來如此怒火,想來想去估摸着是他這輩子沒被人拒絕過,頭一回被人拒絕心覺不爽罷了,於是將剛纔濃煙薰出的眼淚抹掉,回答道,“我可以叫子虛師兄幫我。”
蕭勉卻立刻否決,“小虛有你暮煙師姐,不合適。”
我眨了眨通紅的眼睛,說道,“那我可以叫師父……”
“成人禮自古都是男子爲女子畫蘭,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張了張口,卻被對方一個凌厲的眼神嚇得嚥了回去。
三日後的成人禮,我見到了一身白衣的蕭勉,面冠如玉,青絲披肩僅用一根白綢繫着,周身自帶着一種高不可攀貴氣,他手拿一盞紅燭交給我,火光映射,我在他的眼裡看見了跳動的火花,明明滅滅之間他道:“今日,我蕭勉爲紫元瓔珞辦成年之禮,往後四海之中由我護她,若誰敢動之,便是與我爲敵與整個崑崙爲敵。”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連帶着我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後來我才知道,紅燭之禮便是求娶之意,我當時接了,便是認了。
後來我才知道,因他的一句護我周全,從此江湖之中無人敢動我分毫。
蕭勉爲我點眉間蘭花時,我聽到臺下咬牙切齒的聲音,暗自嚥了口唾沫,怕那羣欽慕蕭勉的恐怖女人們氣急了上來將我撕成碎片。好不容易畫完了蘭花,我剛想離蕭勉遠點,卻沒想到被他突然拉住手臂,下一刻,他在我剛被畫好的蘭花的額間落下驚天一吻。
緊接着,我便聽到臺下撲通好幾聲的倒地聲,還聽到一羣人的驚呼聲。擡眼便瞧見蕭勉滿是算計的面容,他鬆開我,很是悠哉的道了一句,“這幾日估摸清淨了。”便轉身離去。
合着這廂硬要爲我點眉間蘭花,竟是爲了整這一出!
我毅然的追了出去,全然不顧身後那一束束要將我千刀萬剮的目光,只是追到外面早沒了他的影子,咬牙切齒跺了跺腳,暗自道:“可惡,下次我定要報復回來。”
……
第二年的暖春來的比往年的早些,木子這幾年長的很好,橫腰處已經抽出了長長的叉,彼此糾纏開了,我拿着師父送我的麒麟刀,在頂稍處截了兩斷木。
我笑的賊兮兮的跑去找山下木匠師父偷偷學了雕刻之術,只是我自小便不是細心之人,在雕刻完的最後一刻因着粗心在手心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漫過手心痛的我渾身打顫,可我渾然不覺,只是一心撲在我雕的小木人上。
那是我初次遇見蕭勉的時候樣子,我十一,他十八,一個是我,一個是他。
那年發生了很多事,崑崙掌門去世,蕭勉接替掌門之職,前後忙的不可開交,見面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接替掌門之時,蕭勉踏着祥雲步,一身青衣長袍在萬千矚目的瓊瑤臺上接受大家對他的恭賀,而我淹沒在人羣裡偷偷地看他,偷偷地。
宴客之時,趁着人多我貪喝了幾杯桂花釀,卻不想不勝酒力醉了,迷迷糊糊之間我踏着軟綿的步伐,輕飄飄的來到我與他初次相遇的地方。
眼前火樹銀花,四周被點綴着木子的花瓣,風過,花瓣飛揚,像是下了一場花瓣雨,我看他不語,他走近自顧自的捧起我的臉,眼中滿滿的堅定:“瓔珞,若我娶你,你可願嫁我。”
我慌了手腳,亂了心,摸索着懷裡的木娃娃,想也沒想的把我自己的那隻塞在他的手心,最後逃也似的飛走了。
蕭勉站在原地看我逃去的方向,低頭吻了吻那隻和我一般無二的木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