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戲男 原是禮
一盞茶時分，衆人才從巨大的驚奇中回過神來，心中各有疑問正自不知從何說起，卻是白羽紅着臉先道：“知音，別來無恙，這次多謝你了。”一旁白翼也連忙附和道：“就知道讓音姐姐出手沒錯，捉弄大哥半天的怪鼠，只要音姐姐一招呼就老實了。”知音橫了白翼一眼，伸手點了點他腦門，嗔道：“小傢伙，你這是誇我有本事呢，還是損你哥哥呢？”白翼以手加額，對哦，這麼說不是顯得哥哥本事不大麼，想起自家兄長平時極是要強的性子和威嚴，一時間汗水涔涔打溼了背心的衣衫。
知音見開個玩笑竟讓他如此不安，不覺好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別緊張。你哥哥可是自比鴻鵠的人，眼界高着呢，不會和你一般見識啦。”白翼囁嚅道：“真…真的？”偷偷看了一眼哥哥的臉色，似乎真沒有發怒，只是臉色似乎比先前更紅了。知音道：“自然是真的。”又招呼白羽道：“你瞧你，不言語都把你弟弟嚇成這副模樣，這樣好麼？”白羽卻不迴應，過了一會，突然問道：“你是何時回山的？難道是跟隨我們來碧落海的麼？”知音還未回答，曉星已自怒道：“白羽哥哥，知音姐姐怎樣的本事你難道不知曉？她要來碧落海獨自一人也可來得，需要追蹤我們幾個麼？”白羽言語一窒，雖說曉星言辭無禮令他有些難堪，可他素曉知音的本領，莊裡活計營生的各種必需之物也多由她採買，平素深得夫子歡心。只是一向自傲的他今日在衆人面前出了這麼大一個醜，心裡難免憤懣，知音正巧此時出現又輕而易舉替他解了圍，心中疑惑自然脫口而出。知音聞言眼珠子一轉便已明瞭白羽所疑何事，衝着他點了點頭，嘻嘻笑道：“不錯。這‘黑耳雪鼠’是我招來的。”
此言一出，衆人驚上加驚，原以爲知音只是適逢其會施展手段把那怪鼠收服而已，未曾想這怪鼠竟是她特地招來戲耍白羽所用，難怪如此聽話乖覺。只聽一聲女子高呼道：“知音姐姐，你又是什麼時候掌握如此精妙的馴鼠術啊，快教教我吧。”曉星橫了她一眼，斥道：“青兒，不許胡說。知音姐姐一身本領皆出自夫子所傳，按規矩不許私相授受，你想要自討責罰不成？”曉星身邊那女孩名喚秦燕青，剛年滿十歲，在衆人中年紀最小，平日裡最受大家照拂，從未聽過曉星這般斥責，嚇得縮了縮小腦袋，不敢再開口了。
白羽證實了心中猜測，他何曾在人前如此狼狽，怒哼一聲道：“知音！你仗着夫子寵愛，如此戲弄於我，太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知音瞧他發怒，也不在意，手腕一抖，那黑耳雪鼠身形一閃便隱沒在樹叢中。白羽瞧她對他的不滿視而不見，還隨手就把那該死的怪鼠給放跑，不禁大爲光火，正欲發作，知音卻伸手在他臉上輕輕一撫，微微笑道：“阿羽，我用了七日七夜工夫準備的禮物，沒料到卻惹你生厭吶！”白羽一怔，唰的一下一張臉變得通紅，目光閃躲，不知怎的，怒火一瞬間莫名消散，嘴裡不覺訕訕地問道：“什……什麼禮物？”知音嗔怪的目光一閃，低聲道：“你難道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什麼日子？”知音不答反問：“這回碧落海出巡是誰人領頭？”“是我。”白羽本能地迴應道。
知音不再言語，靜靜地注視某一處，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是湖邊一片普通沙灘，無甚出奇之處。衆人正自納悶，忽地一個浪頭翻過，白芒一閃，沙灘多了兩物，定睛一看，一物白毛烏耳，正是那黑耳雪鼠，只見它抖了抖全身水漬，便大搖大擺向衆人行來。另一物卻是一尾巨大白鯉，體型之大比之尋常鯉魚三倍有餘，且通體瑩白更是罕見，這白鯉正張大了口急促吸氣，扇動着兩幅大魚鰭像邁開雙腿一般試圖躍回湖裡，可甫一動彈，尾巴卻被雪鼠兩爪擒住拖向衆人。
“這……這難道是‘玉麒麟’？”白羽眼中佈滿震驚。“玉麒麟？傳言中食其卵能治百病，用其肉可益壽延年的百鯉之王麼？”木訥無波的阿東居然罕見地神情激動，往前跑去，想就近細看這寶貝。其餘之人眼中皆流露出極其興奮神往之色。
知音也露出喜悅神色，撫掌道：“想不到啊。小雪居然這麼大能耐，竟把這傢伙給找出來了。”白羽見她事先竟也不知怪鼠所捉是何物，詫異地道：“你說的禮物難道不是這尾玉麒麟？”知音朝他撇撇嘴，道：“瞧你聰明模樣，也有犯渾的時候。這玉麒麟是小雪臨時起意所抓，我哪能未卜先知？再說了，這一尾白鯉恐怕還滿足不了你們的胃口吧？”白羽似乎想起了什麼，道：“你怎會知曉？難道說……”知音搖了搖頭，道：“我並不知曉爹爹想讓你們出來尋找什麼事物。只是我從未見他弄出過這般大陣仗，此次竟讓你們都來這禁地碧落海，想必他的期望定是相當之高才是。如若你們令他失望，你這領頭人恐怕先得挨罰，大夥也得跟着受罪，因此我才尋得小雪來給你們助助陣。”白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鬧了半天，這怪鼠纔是你說的禮物啊，那又何必讓它戲弄於我？”知音白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有人自詡鴻鵠，卻目不識丁，你說好不好笑？”白羽聞言又怒氣上涌，哼聲道：“我哪裡目不識丁了？”知音掩嘴笑道：“既然不是，你倒是說說看這鴻鵠長什麼樣子？”白羽道：“大夥打小同院修習，聆聽夫子教誨，自然都知道它是很威風很了不起的模樣。”言下之意這鴻鵠你知音肯定也是不甚瞭然。知音歪着腦袋看着他，道：“你這腦子挺靈光的嘛，沒見過也能說個差不離，難怪爹爹會讓你做領頭人。可是爲啥當它們在面前出現，你卻認不出來了呢？”“你是說……？”白羽忽有所悟，擡頭望了望天空中盤旋的怪鳥。知音笑笑不語。
“原來這些大鳥就是鴻鵠啊，嘖嘖……”曉星兩個女孩一邊讚歎，一邊用眼角餘光偷偷瞅着白羽，笑着抱成一團。白羽哪會不明白她們的譏嘲之意，登時臉上佈滿鐵青之色。知音見白羽吃癟，覺得捉弄得他也夠了，便道：“鬼丫頭們，鴻鵠是古籍上所載稱呼，這些鳥兒就是大雁，列鴻鵠之屬，又叫鴻雁，春暖花開之時會成羣結隊從南方遷徙回北方老家，我前些天在澹水鎮上剛見過是以認得，傳聞途經之地的人瞧見它們是吉祥的兆頭。”曉星聞言，喜道：“這麼說，這是福象，這次咱們來碧落海想必不會空手而回啦。”知音道：“這個自然，碧落海是黑耳雪鼠誕生之所，此地沒有誰比小雪更熟悉的了。”曉星讚歎道：“難怪它連這大寒湖裡都去得，還能覓得玉麒麟這種寶貝。”知音微微笑道：“怎樣？如阿羽所說，這小傢伙正是我帶給大家的禮物，你們可是喜歡？”曉星笑道：“知音姐姐，你每回送的禮物都是這般奇特。不過，有了小雪的助力，此次出巡定會大有收穫。”
知音轉頭看向白羽，笑容更甜，道：“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小雪從今兒起就是你的助手了，當然也是送給你的禮物。”呼哨一聲，這雪鼠心領神會，便懶洋洋跟在了白羽身後。衆人年紀尚幼，平時也不會去記得誰的生辰，聞言才知白羽首次領衆出巡之日竟然是他的生辰。原來知音先前問今天日子是指自己的生辰，白羽頓覺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他自小寄居，平生首次被人記起生辰，之前的不快頃刻瓦解，心情激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