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蘆管

第104章 蘆管

看着星光下達昌安腦門兒上的那個狐面刺青,衛姝不由想起了在布祿什家無意中看到的那一幕。

那日茶宴時,達昌安假扮成布祿什府中侍衛,避人耳目地跑去其家中,想必在那個時候,他便已經是右帥的人了。

再看眼下,他夤夜現身於野渡,參與此等機密之事,可見布祿什待這位叛將甚是親厚,不惜委以重任,而兩個人的關係想來亦很是緊密。

布祿什這是要在莽泰背後捅上一刀啊,而莽泰那裡則有山莊暗爲強援,這簡直是……

好熱鬧,好有趣,好一場大戲。

衛姝眼眸微彎,喜意自心底直漫上脣角,忍不住地便想要笑。

兩虎相爭,於她這個旁觀者自是利大於弊,若是兩個人能鬥他個你死我活,則衛姝騰挪的餘地便也更寬裕些。正所謂渾水方可摸魚,亂中才能生變,目今衛姝最想看到的,便是白霜城亂相橫生、枝節交錯。唯其如此,她的謀劃才能得以周全。

便在衛姝暗喜之際,樓船已然在野渡停穩,底艙的離奴船工正在往下卸貨。那貨物以粗麻布裹着,形狀不一,瞧來分量亦是不輕,四個瘦弱的離奴才能擡起一包來。

達昌安揹着兩手,挺胸疊肚地走到伊羅身邊,用着在他而言堪稱殷勤的語氣說道:

“東西全部都在這裡了,不知等會兒要送到哪裡去?可要在下帶人押送?”

“這些瑣碎的小事情,就不勞領甲老爺您費心了。”伊羅的臉上帶着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陰陽怪氣地。

五族之間本就紛爭不斷,與哈爾沁有宿仇的不僅僅是索塔族,賴古族當年也常受他們欺凌,是以伊羅對達昌安也沒個好臉色。

達昌安在心裡罵了聲“狗崽子”,卻也沒再說什麼,只朝旁揮了揮手,他的幾名親兵便拱衛着他走到一旁,監督那羣卸貨的離奴,瞧來極是盡責。

隱於暗處的衛姝聽了兩個人的對話,卻品出了另一重意味:

伊羅的地位似乎相當不低,達昌安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氣氣地,顯然這並非瞧在他府衙書吏的身份上,而是因了布祿什看重於他。

思及此,衛姝又轉首望向東門。

野渡人衆,縱使所有人一句話都不說,那腳步踩踏聲、船板吱啞聲、貨物落地聲卻也已經相當不小了,更何況達昌安也沒個消停,猶在那裡罵罵咧咧地訓斥着一名近衛,顯是在遷怒於對方。

然而,這樣大的動靜,東門卻依舊岑寂無聲,也沒瞧見有哪個兵丁露頭。

布祿什這是將東門給拿下了麼?

念頭浮起,衛姝心下立時涌出了一絲怪異之感,總覺得布祿什這接二連三的舉動,似是另有他意。

約莫半個時辰後,被搬空的樓船便緩緩駛離了渡頭,達昌安並伊羅等人亦全都離開了,只餘布祿什的那一隊親衛看守着堆成小山的貨物,那面相兇惡的疤臉頭領也留了下來。

夜風寒涼,城樓上傳來了零落的鼓聲,已是戌正時分,遠處的銀氈大街燈火蕭索,四下裡一片荒涼。

衛姝擡頭看了看天色。

雲稠而月隱,疏星微淡,河上西風正急,雖非“月黑風高夜”,卻也是個趁黑行事的好時機。

待到又一陣大風掠過草叢,她便躍出了藏身處,纖細的身形在夜幕中乍隱乍現,“燕子三抄水”、“飛鳥投林”、“蜻蜓點水”,連着三套輕功使罷,她的人便已出現在了那堆貨物的旁邊。

因樓船運貨本就極秘,留下來的那羣侍衛便也不曾舉火,只在暗處巡視,而衛姝的落腳處,便在貨物朝向東門的一隅。

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東門已被拿下、裡頭全都是自己人的緣故,那羣侍衛在巡視之時,總會下意識地忽略這個角落,縱是行過,亦是隨意看上一眼便罷,卻是予了衛姝可乘之機。

她躡足挨近一包貨物,並指如刀,向那包得極嚴的麻布上輕輕一劃。

風聲掩去了那一聲極輕的裂帛之聲,堅韌的麻布被劃開三寸許,露出了裡面的油布。那油布纏裹得極緊,幾乎緊貼着裡面的東西,衛姝便也並未再將之劃開,而是伸手摸了摸。

觸手堅硬,略帶着一些弧度,她沿着那弧度上探,忽有鋒銳之意直抵指尖。

是兵刃。

再往旁探,衛姝便又觸到了一塊塊魚麟般的物事,亦是堅硬而涼,似是甲衣。

布祿什還真是要造反?

衛姝蹙眉垂首,猛然間心頭微凜,側首望向河面。

野渡無人,那幾根爛木樁突立在水面上,四周滿是雜草。

然而,便在那雜草的深處、在水浪翻卷的盡頭,傳來了一道極細、極綿長的呼吸聲。

水底下有人?

衛姝側耳細聽,察覺到那聲息當真好似絲線一般地細長,彷彿那水下之人將自己的呼吸硬給縮成了一小縷,慢慢地吞吐、緩緩地移動。

剎那間,衛姝腦海中現出了“龜息術”的名目。

她心下暗驚,又備細加以分辨,覺出那水下之人的龜息術有些似是而非地,那真正的龜息術是如同身死一般,根本聽不到半點聲息,而這人的呼吸卻只是比常人細了好些罷了,遠未達此境界。

饒是如此,衛姝亦着實有些駭異。

這一晚可真是際遇連連,她不過就是盯個梢的工夫,竟撞破了好幾椿大事。

此刻,侍衛的腳步聲已然切近,衛姝不及細聽那河底的呼吸,身形晃了晃,避進了一旁的草叢。

待到那四名侍衛巡視至此時,貨物旁已然不見了她的身影。

說來也巧,衛姝甫一遁入草深處,那水底的呼吸便也停止了移動。直到風聲再起,衛姝提步輕縱,那水下的呼吸亦重又變得遊移起來。

這一回,衛姝兩眼緊盯着河面,終是看清,在離着河岸約二十餘步的水面上,一根蘆管正在緩緩移動。

她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

蘆管本就是中空的,想來那水下之人便是藉助此物呼吸,潛藏在了水底。

稍作遲疑後,衛姝腳步輕移,無聲地跟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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