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 衛水申火 青豆

那日之後,慕容浛一直不曾再露面。慕容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日裡留於宅中。既無人來訪,也無事可作。整日裡拉我對弈品茶,丹青練字,又或是觀花逗鳥,飲酒聯詩,倒也消遙自在。

只一次,流露出想出門的意思,慕容泠如臨大敵,小心謹慎,要派人跟前跟後,我只一笑,由他佈置。但當得知我去的地方竟是水患嚴重之地,他立時變了臉色,差點要禁我足。好容易搪塞了過去,卻再不准我提出門之事。

不出也罷,橫豎我在宅子裡,亓家兄弟也會替我辦事。可惱的是韓焉如影隨形,我尚未完全信任他,故而與亓家人聯絡難免斷了兩日。

另一邊,我有言在先,不願當人之下,房緯之事閉口不談,慕容泠也不介意。兩人各有臥房,雖是同起同睡,同吃同住,卻也並無越禮之事,兩人各懷心思,只不言罷了。

第三日晨間,尚在夢中,就覺有人悄聲入屋,暗自戒備,將枕下匕首暗暗握於掌中。來人躡手躡腳,行至牀側,伸手探向我頸間。突地睜開雙目,匕首橫在來人頸間:“別動!”

“飛景是我!”

我一愣,方看清來人是慕容泠。他面上微紅,眼中微驚。

緩緩收回匕首,口裡道:“怎麼這麼早,有事兒打發個奴才來叫就是了,何必親自來一趟?”

“飛景真是警醒。”慕容泠坐於牀側:“有些事兒還是自己來好。今兒我要出去一趟,想問你願不願同往?”

我轉身拉拉衣帶,裝着毫不在意:“去哪兒?”

“衛國大王爺劉鈿約我與十二弟瓊花樓一聚。”

“瓊花樓?”

“掩人耳目罷了。”慕容泠慌道。

我一笑,起身着衣:“不是我嫉妒你,只是哪兒有人大清早就去青樓的?”

“誰知道啊。”慕容泠聳聳肩膀,見我要換衣服,又忙的轉過頭去。

察他尷尬,手上加快了些,口裡道:“就你們三人?”

“這不是來叫你了麼?”慕容泠見我披好中衣,這纔回過頭來。

我慢慢挑着外衫,心裡盤算片刻方道:“怎麼?飛景出名到連大王爺也知道了?”

“這個…只是我想帶你去罷了。”慕容泠面上一紅。

撿了件輕薄的藍衫換上,嘴角一勾:“帶我去?九王子是想在兩位王子麪前給飛景一個名分麼?”

慕容泠垂下臉來,沒有答話。

行至他身側,勾起他下顎,見着一片駝紅。

俯下身來,直盯着他雙目:“九王子,你在怕甚麼?”

慕容泠仰起臉來,定定望我,卻說不出一個字。

緩緩摩挲他下顎,貼得更近了些,嘴裡戲謔道:“莫非這幾日飛景不曾有所動作,讓王子着急了?”

慕容泠面上更紅,口裡道:“飛景我…”

一指按住他嘴脣,曖昧的盯他雙目:“王子怕甚麼,飛景也猜得一二。”一手環住他腰際,拉他近些,“王子聽飛景一言。現在還不是叫大王爺知曉飛景存在的時候,十二王子那邊也不用在意,飛景自會料理。”

“我不是擔心這個…”

“哦?那你是擔心甚麼?”緩緩含住他耳垂,輕輕一舔,染上一層薄紅。

“飛景真的喜歡我麼?”

聞言猛地一頓,轉過頭來盯着他:“那王子真的喜歡飛景麼?”

慕容泠緊緊抱住我:“自然,自然!”

心頭暗嘲一聲,口裡道:“王子瞭解飛景多少呢?”

“我…誠然,就連飛景這個名字都不知道真假,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歡了飛景,怎麼辦呢?”慕容泠仰起頭來,顫聲道。

嘆口氣,捏捏他面頰:“飛景在這裡。”

“可是總覺得飛景人如其名,總會離我遠去。”慕容泠反手握住我,“如何能留住飛景呢?我甚至想過用權勢脅迫你,可是你大約也不會在乎吧…”

豈是不在乎,只怕會走得更快。我面上一笑,緩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又何必強求天長地久?生死有命,不過相伴一時,留得衣襟含香罷了。”

慕容泠一呆,我親他面頰一記方道:“不用想這些,我隨你去就是。”

慕容泠偏頭看我一陣,突道:“不,你還是別去了。”

“嗯?”我本已起身配上月華劍,聞言倒是一愣。

“聽說那個大王爺也有此好,我怕你吃虧…”言到愈後,慕容泠聲兒愈加小。

我一愣,額爾大笑不止。若是劉鈿見我有驚訝,也不會是爲我美色所迷。不過不見也好,遂點頭道:“也罷,聽憑王子安置就是。”

慕容泠亦起身道:“那我這就出門,你且在宅裡坐坐,我儘早回來。”

“不用着急。”我淺淺一笑,拉起他手道,“一切小心,帶着耳朵去就是了,至於嘴…”俯身吻住,片刻鬆開,“就留在我這兒了。”

慕容泠不禁伸手一撫脣間,赧顏道:“飛景說得有理,只是這個,也留在飛景處,不知飛景以爲如何?”言罷又按在胸前。

我呵呵一笑,隔着衣襟吻他胸膛一下:“今兒去還是要留‘心’的,不過,只要它記得,終究要回來就是了。”

慕容泠忍不住一笑,又絮叨幾句,方去了。

倒杯茶,才咳嗽一聲:“韓焉,進來吧。”

一推門,韓焉滿面含笑:“主子有何吩咐?馬車已然備好,隨時可出發。”

我一擡頭:“我說要出門了麼?”

韓焉笑得如暖風撫水:“主子若是怪奴才沒有攔下九王子,不妨明言。”

我哼了一聲,也不好發作:“他剛走,着甚麼急。爺臉還沒洗呢。”

“那奴才伺候主子梳洗。”韓焉點頭道:“昨兒晚上已經吩咐過廚房,要今兒早備下糖腿、酥子兩種餡兒的餅。”

“嗯。”隨意點個頭,韓焉即上前伺候。

潔過面,又用鹽洗過牙,坐在鏡前由他梳頭。

韓焉突道:“主子頭髮真好。”

閉目應了一聲:“有甚麼好的,牢什子的東西。”

韓焉輕笑道:“細軟黝黑,主子心腸定是好的。”

心裡一緊,猛地睜開眼來,盯着鏡中人道:“嗯?”

“沒甚麼。”韓焉抿嘴一笑,替我帶上髮簪,“主子果然高明,明明不想見大王爺,卻以進爲退。”

“哼。”我冷道,“現下是見他的時候麼?何況,你明明見着慕容泠來了,也不知會一聲,我險些殺了他!”

“不說‘凝驄’沒那個身份敢攔九王子,就是攔了,也攔不住。再說,以主子本事,又怎會誤傷了九王子?”

瞅他一眼,也不提這茬:“韓焉,你今兒要帶我去哪兒?”

“主子這話說得真是叫奴才汗顏。”韓焉打個躬方道,“該是奴才問主子要去哪兒纔是。”

我哼了一聲:“是麼?”

韓焉呵呵一笑:“不敢欺瞞主子,確是有事要請主子移步,這纔想法子支開了礙事的人。”

能暗中操縱劉鈿和這兩個王子,韓焉你本事不小啊。心中不悅,擡腿往外走,頭也不回:“那就走吧。”一頓又道,“韓焉,你本事這麼大,又何必要跟着我?”

“這個嘛,主子日後會曉得的。”

“哼!其心可誅!”

“謝主子。”

不止本事不小,臉皮也夠厚!心裡譏諷一聲,也就不說甚麼了。

繞開院裡奴才,自後門出宅。馬車撿着小巷背街而行,韓焉駕車確有一套,一路行來,倒也不十分顛簸。

行得約半個時辰,耳邊漸漸嘈雜起來,待得停下,韓焉一掀車簾:“主子到了。”

探頭一望,竟有幾分眼熟。下車一看,竟是瓊花樓的後門。

我暗自點頭,這個韓焉,倒是知道我心意。不過…

眼中一瞅,韓焉忙的打個躬:“主子贖罪。”

“罷了。”一指後門,“還不快點兒?”

“是。”韓焉上前叫門,一長三短,

稍頃,門開,紅媽媽閃出頭來,見是我二人,忙的行禮。

自揮揮手,由她將我二人引至後院小樓二樓一間屋內,奉上茶來,悄聲道:“那三人就在前院,現下十二王子還未到,兩人正在飲茶,說些閒話。”

我點點頭,讓她下去。韓焉爲我加了一勺糖霜方道:“小地方,沒備下花茶,主子將就些。”

喝了一口,也還好。遂點頭道:“無妨,你叫我來這裡,只怕沒這麼簡單。”

韓焉輕笑道:“主子心急了麼?”

正要說話,有人輕釦房門。韓焉自去應門,卻是紅媽媽又來,身後似乎還有二人,帶着斗笠,望不見臉。也就低下頭來,捏着瓷杯把玩。

紅媽媽與他耳語幾句,韓焉眉毛一挑,望了那兩人一眼,嘴角含笑,揮手叫她下去,回身道:“主子,到了。”

“嗯?”我不覺仰頭細看。

那兩人緩緩進屋,爲首那人拉下帽來,顫顫巍巍喚了一句:“三哥——”

手上一抖,茶撒了一桌,我無暇顧及。立起身來,目瞪口呆:“泱兒?”

那眉眼,那身形,那語調,不是泱兒又是何人?!

“三哥!”泱兒帶着哭腔,猛地撲進懷裡,身子顫顫。不禁伸手環住她,輕輕撫她後背。

再一看,另一人也取了帽子單膝跪下:“見過主子!”

“颯兒?好,很好。”一點頭:“起來回話。”

颯兒抿嘴一笑起身:“謝主子。”

一回頭,見韓焉要走,忙道:“韓焉,等等。”

韓焉一笑,也就站住了:“奴才還是迴避吧。”

我一挑眉毛:“既然是我的奴才,沒叫你走,跑甚麼?”

韓焉垂手一笑:“是,主子。”

也不理他,只揮手叫他與颯兒都坐下。

稍頃,懷裡泱兒平息下來,才拉她坐下,握着她手道:“泱兒,可好?”

泱兒眼圈紅紅的:“累三哥記掛了,泱兒一切都好。”

“甚麼時候學會騙三哥了?”我唬起臉來嚇她。

泱兒忍不住一笑:“本不是很好,但見了三哥,就好了。”

我呵呵一笑,給她倒杯茶:“出去一趟,嘴巴也學厲害了。”

泱兒抿嘴道:“還不是跟三哥學的。”

“是麼?”我挑挑眉毛,“現下,誰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泱兒,你從豳國跑了,這麼大的事兒居然瞞着我,我是該稱讚你有膽色呢,還是該誇颯兒有主見了?又或者…”扭頭望望韓焉,“又或者,該謝謝韓焉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大感動!!!!!謝謝susan大人寫得長評,某L也有長評啦~~~~~~~~~~~~啦啦啦啦,喜極而泣ing

本來今天下午被無故叫回學校,正在鬱悶,見到各位大人的熱情,叫某L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