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你的小事我的大事

青艾今日晨起終於等到老太君, 待老太君梳洗換衣後,端了一盤點心進來,斟了茶笑對老太君道:“青艾有些話, 想和祖母說。”

老太君笑眯眯得:“說吧。”

青艾斟酌着:“祖母前日曾說起爲宿風納妾……”

老太君嚼一口點心:“怎麼?已經有了合適的人?”

青艾搖搖頭, 老太君笑道:“也不急, 已經吩咐了喜姑, 年後進門就行。今日熙兒何時過來?夢裡都想着這小傢伙, 可人疼啊。”

青艾起身後退幾步跪了下來,磕個頭道:“青艾不想與人共事一夫,求祖母做主。”

老太君瞧着她, 臉上沒了笑容:“先起來,起來說話。”

青艾跪着沒起來, 又磕個頭道:“青艾與宿風在邊境, 經歷過許多大大小小的事, 悲喜歡欣均歷歷在目,青艾仰慕他崇拜他, 更珍惜愛戀他,青艾的人青艾的命都是他的,青艾只想與他一生一世,求祖母…….”

老太君聲音嚴厲了些:“起來說話。”

青艾站起身,老太君道:“過來坐下。”

青艾坐了下來, 老太君語重心長:“青艾啊, 祖母沒有老糊塗, 知道你和宿風, 不比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小夫妻, 也瞧得出你們二人情意深重,可人這一輩子, 不能只有夫妻情意,還得顧及家族興旺子嗣綿延,尤其是我們這樣的人家,不是小門小戶,你瞧着國公府人少,可宿家一族都依靠着呢,國公府勢敗,整個家族包括姻親,都得跟着倒黴,宿氏多年爲國征戰,許多男兒血灑疆場,留下寡妻幼子,國公府都得管着,眼下有你婆母操心,青艾年紀尚小,可隨性些,慢慢青艾就知道了,這國夫人,不是那麼好當的。”

青艾誠懇道:“青艾受教了,祖母,我會爲宿風多多生育,十個八個都行。”

老太君一笑:“青艾啊,能多生自然好,可萬一不能呢,我們有備才能無患。”

青艾握住老太君手:“祖母,祖父當年可有過妾室?”

老太君點點頭:“有過,我也不怎麼正眼瞧她,身子又弱,沒幾年就死了,不過,她死的時候,我心裡暗自有些高興。”

青艾忙道:“誰又願意與她人共事一夫。”

老太君抽出手,拍一拍她手背:“青艾啊,願意不願意,都必須去做。這公侯顯貴,誰家不是三妻四妾,青艾是懂事的孩子,去吧,回屋去吧。”

青艾還要說話,老太君已板了臉,喚一聲喜姑道:“淑嫺今日還沒來嗎?”

青艾告退出來,出門一擡頭,老夫人正瞧着她,青艾忙恭敬請安,心想,剛剛的話是不是都被婆母聽到了,會不會罵我?

正硬着頭皮等着,老夫人拉一下她袖子低聲道:“跟我來。”

青艾跟着老夫人來到耳房前的露地上,老夫人道:“婆母當年悍妒,沒有爲宿府多留子嗣,公爹去後,婆母心中懊悔不迭,我們當年,宿風的父親一力堅持,險些與婆母鬧翻,婆母無奈讓步,因兩代單傳,心中一直芥蒂,青艾說服不了老太君,我也幫不上忙,此事的轉機,全在宿風,可老太君從小就教導宿風,男人就得三妻四妾,爲家族綿延子嗣,否則就是愧對列祖列宗的不肖子孫,青艾要說服宿風也很難。”

青艾迴到屋中心中煩躁,來到書房寫字,候着宿風回來。

宿風坐了下來,青艾竭力讓自己冷靜,深吸一口氣說道:“是這樣,祖母瞧見熙兒十分喜愛,着急抱曾孫,年後要爲宿風納妾。”

宿風一皺眉頭:“此等小事……”

青艾瞧着他:“公爺認爲,這是小事嗎?在青艾心中,這是一等一的大事,青艾想問公爺,怎麼看待納妾之事。”

宿風心中煩悶,脫口道:“納妾就納妾。”

青艾認真瞧着他:“可我不願……”

宿風眉頭皺得更緊:“不過是生孩子的工具,青艾有何不願?”

青艾聲音大了些:“我的夫君,與別的女子同牀共枕,我自然不願。”

宿風擺擺手:“青艾,此事先放下不提,我有要事問你。”

青艾執拗道:“我說的事就是要事,倒要問一句公爺,若我以公爺爲夫的同時,再養幾個面首,公爺可能願意?”

宿風一聽面首二字,想着今日朝堂上的鬧劇,沉了臉起身道:“青艾休要胡攪蠻纏,我且問你,昨日宿槿在大街上與何人打鬥?當時都有誰在場?”

青艾嗤笑道:“怎麼?在公爺心中,打架的事反而更重要一些?”

宿風擡腳到了門外喊聲阿巧,問道:“昨日,都誰與夫人一起出去的?”

阿巧道:“大姑娘,俞夫人,吟歌姑娘。”

宿風擡腳就走,青艾追了出來,不依不饒說道:“宿風,我們說清楚再走。”

說着話去抓宿風袖子,宿風用力一抽手臂,頭也不回大步出了院門,沒看到身後青艾被甩得撲跌在石階上,啃了一嘴雪花。

阿巧忙跑過來攙扶,青艾站起身吐一口雪,定定瞧着院門口,阿巧驚叫一聲道:“夫人,嘴脣流血了。”

青艾迴屋對着銅鏡,瞧着高腫的嘴脣,再摸摸那顆有些鬆動的門牙,心裡恨恨說道,宿風,這事兒沒完。

呆坐了一會兒又後悔了,明明知道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他回來前瞧着書案,想起宿槿臉上的墨汁兒和老太君的話,臉紅着心想,原來這書案別有他用,待宿風回來,是該暗示呢?還是直接上手?待他最迷醉軟弱的時候,再跟他說。

誰知聽到他的腳步聲心中一亂就沒了部署,敲一下自己頭自言自語道,胡青艾,你真是個笨蛋,敵強我弱,不智取你硬攻,不吃敗仗纔怪。這下可好,談判失敗不說,還落了傷痛。

因嘴脣紅腫,託辭頭疼一日沒有出門,奇怪的是,月牙兒也沒有前來。

第二日派阿巧出去打聽,不大一會兒阿巧跑了回來,慌張說道:“夫人不好了,咱們家二門緊閉,所有內眷都不許出入,大姑娘被關子自己院子裡,不許出院門,我隔着二門問了問相熟的家丁,說是俞將軍夫婦和孩子被關在驛館,公爺的人緊密看守,任何人不準出入。”

青艾忙問:“公爺呢?”

阿巧搖頭:“說是昨日走後沒有再回來。”

青艾心中擔憂,想起他昨日回來似乎臉色不愉,又說有話問她,可自己當時只顧揪着納妾之事,一直搶着說話,難道朝中有大事發生?俞噲一家爲何被關起來?可是俞噲闖了禍?

再也顧不得嘴脣難看,起身邁步往正堂而來,進去時老太君正和老夫人抱怨:“熙兒都兩日沒來了,這個月牙兒,到哪兒瘋去了?”

老夫人瞧見青艾進來,站起身背對着老太君,跟青艾使個眼色,喜姑過來悄悄對她說道:“老太君尚不知道二門被封之事。”

青艾點點頭,過去跟老太君說笑,老太君瞧着她:“嘴脣都腫了,宿風也太貪嘴了些。”

青艾臊得紅了臉:“祖母,昨日雪天路滑,下臺階時摔了一跤。”

老太君擺擺手:“甭解釋,祖母知道,少年夫妻嘛。”

身旁伺候的人湊趣笑了起來,青艾又寒暄幾句從正堂出來,想着去清苑瞧瞧,昨日下了大雪,吟歌冬衣可夠石炭可足?

進了清苑,吟歌正拿瓦罐裝樹枝上的積雪,瞧見她進來忙過來招呼。

青艾和她進了屋中,指指吟歌手中瓦罐笑道:“掃雪煮茶,吟歌真是雅趣。”

吟歌將瓦罐遞給小丫鬟,搓着手笑道:“跟大師兄學的,大師兄纔是真正的雅人妙人。”

青艾笑問道:“白先生下山時,吟歌幾歲?”

吟歌笑說九歲,青艾點點頭:“對白先生,記得清楚嗎?”

吟歌搖頭:“斷斷續續的一些往事,只記得大師兄對我很好很溫和,我去他書房亂翻,他也從來不發脾氣,有時候給我講些有趣的故事,還有就是記得師兄很好看,一笑起來若明月初升。”

吟歌說着小心瞧一眼青艾:“嫂子,跟師兄鬧彆扭了?”

青艾搖搖頭,吟歌道:“昨日師兄來過,瞧着很生氣似的,問我街頭打架之事,問得很仔細,我能記起的都說了,只是師兄問那條街,我不認識,師兄就去了阿姐的院子,然後聽到阿姐衝他大聲叫嚷,過一會兒師兄出來,有人過去將院門鎖了,嫂子,我想來想去,大概是我們幾個闖禍了,跟阿姐對打那個,不是什麼侯府千金嗎?想去問問嫂子,又害怕見到師兄,就沒去,不想嫂子來了,一進院門我就瞧見了,嘴脣這是磕破了嗎?牙可傷着了?”

青艾笑笑:“無礙,一點小傷。”

她以爲宿槿和方羽娉打架,是對方先行挑釁,打完了就過去了,難道說有人藉此事在朝堂上攻擊宿風?青艾心中煩亂,從清苑出來不遠處就是宿槿的院子,隔着院門喊幾聲阿姐,裡面宿槿沒好氣道:“文奇膽小,兩日見不到我,該發慌了,我很氣宿風,也不想理你。”

青艾低聲說出自己的疑慮,懇切道:“阿姐先彆氣,我就想問問阿姐,宿風昨日跟阿姐說過什麼。”

宿槿氣呼呼道:“還能說什麼,問了我在哪條街,然後就訓斥我,說我衝動莽撞惹是生非。”

青艾見不到宿風又出不了二門,到了除夕這日,依然不見宿風回來,只能在心中乾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