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艾得知齊遇被殺身亡的消息, 好半天沒有說話,齊夫人那兒,該如何交待?奪下宿風手中的書扔在地上:“齊遇爲何死的?是不是你?”
宿風瞧着她無奈道:“我本想讓安王去給褚文鴛些苦頭吃, 誰知齊遇不知死活。”
青艾依然忿忿:“你可知, 我如何答應的齊夫人?“
宿風點點頭:“我知道, 齊遇若機靈點, 派幾個內禁衛拉開安王就是, 還拔劍相向,安王早就想殺他了,這下有了藉口。”
青艾嘆口氣:“齊夫人那兒, 我如何交待?”
宿風彎腰拿起書:“青艾去齊府瞧瞧就是。”
青艾換了衣衫出了國公府,乘車來到齊府, 到處掛着白幡, 進了府內哭聲響成一片, 青艾去往靈堂肅穆祭拜了,迎候的人中不見齊夫人, 問聲齊夫人何在,齊老夫人恭敬說道:“兒媳傷心欲絕臥牀不起。”
青艾客氣問道:“可能進去探望?”
老夫人說聲自然,打發兩個小丫鬟前面帶路,青艾進去時不聞哭聲滿室靜謐,齊夫人正靠坐在牀發呆, 紗幔低垂遮住了她的臉。
青艾坐下來隔着帷幔道:“我特意來向夫人致歉, 我答應夫人的事, 無法兌現了, 請夫人節哀, 日後若用得着,只要我能做到, 必全力相助。”
齊夫人挑了紗幔起來,青艾嚇一跳,臉上手臂上都是青紫的瘢痕,齊夫人淒涼笑道:“自從我回來,一次也沒見過他,昨日好不容易回來了,見面一句關切的話都沒有,質問我怎麼安然回來的?又質問婆母是不是被我裡應外合弄丟的?我索性跟他挑明瞭,說設法讓他離開京城,到別處任職,不用看太后臉色,也不用爲虎作倀,拿小民百姓的孃親作爲要挾,豈是男兒所爲?他冷笑一聲,過來就打,一邊打一邊說,他離不開太后,他和太后情深意長,沒有將我休離已是仁至義盡,並警告我休想將他們拆散,將我毒打一頓頭也不回進了宮中,我這副面目,也不敢喊人,自己爬到牀上只說是不舒服,有人進來服侍,只敢隔着紗幔說話,還想着等他回來再細說,不想隔了一夜,他身首分離被擡着回來,我倒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青艾瞧着她的臉,聽着她訴說,心裡咬牙不已,說話卻還得慎重,將羅文奇和宿槿的事清楚明白告知齊夫人,齊夫人聽了也是唏噓,青艾道:“宿風爲警告褚文鴛,挑動安王與她發生爭執,不想齊遇爲了保護太后拔劍衝向安王,結果被安王……”
齊夫人苦笑:“他心心念念做太后的倚靠,也算死得其所。”
青艾迴頭吩咐阿巧回府拿藥膏,自己陪伴着齊夫人和她說話,說些邊境的事衛國的事,套個古代背景,說些現代的故事,她和齊遇成親三年,也曾有過夫妻恩愛的時光,這時候不可能逗她開顏,只求她能想開些。
待阿巧拿來藥膏,爲齊夫人抹在臉上,齊夫人問道:“何時能消腫?”
青艾寬慰道:“過了今夜,明日一早該能散淤,只是這水腫一時難以消除。”
齊夫人摸摸臉:“如此便好,明日便到靈堂前守着,好歹夫妻一場,將他好好送走,這水腫嘛,別人會以爲我是哭的。”
如此情形她尚能自嘲,青艾知道她心境複雜,嘆口氣不說話,齊夫人竟笑笑:“我該哭的,不是嗎?”
笑着已是淚下,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多餘,青艾默然陪着她,任由她哭。
傍晚方告辭離開,坐在馬車中,想着宿槿想着齊夫人,不由心情沉重,猛然間馬車咯噔一聲停了下來,青艾後背重重磕在車壁上,阿巧掀起簾子剛要罵人,就聽有人笑道:“果真是青艾的馬車,好些日子沒見了。”
郎歆說着話一擡腳,早有伺候的人支了矮凳,郎歆上了馬車指指阿巧:“出去坐着去,我們說說話。”
阿巧瞧一眼青艾,青艾點點頭,問郎歆道:“王妃從何處來?”
郎歆道:“王爺和太后今日一早有些誤會,我進宮給太后順氣去了,說起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青艾說聲沒錯,笑笑問道:“太后心情可好?”
郎歆搖頭:“好什麼呀?養只阿貓阿狗丟了還傷心呢?何況是同牀共枕過的人?”
青艾問何意,郎歆神秘說道:“青艾不知道?那齊遇是太后的枕邊人,我早瞧出來了,齊遇每次瞧見太后,眼神都直勾勾的,太后端得是好手段。”
青艾一笑:“王妃就是聰慧,太后還說些什麼?”
郎歆得意一笑:“太后沒表露出來,只是說話間總是愣神,不是傷心是什麼?”
青艾瞧着她:“王妃就不怕太后找安王報仇?”
郎歆捂嘴笑道:“事情都是英國公惹出來的,要找也是找英國公,青艾,英國公是不是,好男風?”
青艾抿了抿脣:“聽說安王府的玉側妃落了胎,是王妃做的?”
郎歆點點頭:“是她太禁不住折騰了,我那日在花園中與王爺恩愛,她湊巧過來賞花,碰了個正着,王爺情到深處對我說幾句甜言蜜語,她就受不住了,回去又哭又鬧又禁食的,然後就大病一場落胎了,怪不得我。”
青艾心想,她肯定耍了什麼花招,郎歆又道:“落胎後找到孃家鬧騰,說是辭去守將,王爺被逼無奈,陪她去武靈關住了些日子,要說她活該,王爺哄哄她,她們一家人就沒事了。”
青艾笑道:“若是王妃呢?如何去做?”
郎歆一笑:“我纔不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可憐又可笑。”
青艾說聲是啊:“王妃一定要看好自己的位子,安王爺有朝一日做了皇上,王妃就是皇后,可母儀天下。”
郎歆嗤了一聲:“王爺這脾氣想做皇上,依我看,難,就說昨夜,不過是碰到一個小太監,說些陳年往事,王爺就衝進宮去質問太后,還有這齊遇,王爺殺了他回府後,高興得不得了,說早就想除去這齊遇,不想今日有了機會。若是我,就留着他,待小皇帝長大了,讓小皇帝去收拾他和太后,你們漢人歷史上有個秦始皇,他的母后趙姬和嫪毐私通,最後嫪毐被車裂而死,多麼痛快,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笑到最後,就比如說我大王兄……”
“算了……”郎歆擺擺手,“不說了。”施施然起身,“時候不早了,走了。”
青艾瞧着她下了馬車,她的話雖半真半假,倒也多少能透露些消息,只是安王惹了褚文鴛,褚文鴛怎麼還對她和顏悅色?倒令人費些思量。
眼前就是安富坊,青艾掀開車簾瞧着,一幢一幢氣派的四合院連接成片,雍朝達官顯貴多居於此,正看着,就見巷口一座院子門外站着一人,正朝她招手。
阿巧喊道:“夫人,是公爺。”
青艾跳下馬車,宿風迎了上來,青艾嗔怪道:“趁着我不在家,就往外跑。”
宿風握住她手,另一手指指身後的院子:“青艾瞧瞧,此處可能行嗎?”
青艾擡頭瞧着,前鋪後院十分雅緻,笑道:“都說了,此事不急。”
宿風瞧着她笑道:“青艾這些日子忙碌操勞,我想讓青艾高興些。”
青艾往他身旁靠了靠,在他耳邊低低說道:“這會兒,很高興。”
宿風手摟在她腰間:“這個叫什麼堂纔好?”
青艾笑道:“就叫醫心堂。”
宿風瞧着她,青艾嘿嘿笑道:“別多想,有句話說得好,醫病先醫心。”
宿風脣角一翹:“隨你,別太勞累就好。”
青艾嗯了一聲,宿風將她圈在了懷中捏捏她臉,低聲道:“好些日子沒見青艾高興了。”
青艾又嗯一聲,這些日子瞧着宿風的傷,想着宿槿下落不明,又想起熙兒險些爲乳孃所害,蘇芸染上毒癮所受的苦,青艾不停咬牙,此次薛文奇事敗,褚文鴛還會有後手,不能坐以待斃。
她想來想去,朝堂上她無法參與,可朝堂上的官員都有夫人,宮中有女官宮女,如何能將這些人知道的消息彙集在一處,青艾想了又想,決意再成立一處醫堂,至於醫病之法,她並沒有告訴宿風,宿風也不細問,就答應下來,併爲她買好這所院子。
月明風清的,二人在院子裡坐了好些時候,方出來上了馬車。
來到府門外,吟歌正踮着腳尖張望,瞧見馬車遠遠迎了過來,急急說道:“阿河午後來過,說是在城外一個村莊,發現了宿槿和薛文奇的蹤跡。”
宿風的手猛然攥住青艾手臂,將她攥得生疼,下一瞬又鬆開,轉身就要上馬,青艾跑過來擋在他身前,指指馬車道:“我們一起去,必須坐馬車。”
宿風皺眉說太慢,青艾握住他手:“你騎馬會崩裂傷口,阿姐若看到你好好的,才能安慰些,才願意跟你回來。”
宿風嗯了一聲,隨着她上馬車去了,青艾掀開車簾瞧着吟歌,吟歌點點頭:“知道,老太君和老夫人那兒我知會一聲,就說師兄和嫂子去了別院,阿姐的消息先不告訴她們,待平安回來了,再說。”
青艾一笑:“好吟歌。”
馬車轔轔而動,青艾拿出帕子擦拭着宿風的額頭:“有消息是好事,瞧你急得,一頭汗。”
宿風握住她手:“你不也一樣,手心都是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