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官邸，奕?下朝後默不吭聲的獨自進了書房，吩咐不準人打擾。
過了午飯的點兒，王府下人們有些急了，可都知道這位六王爺的脾氣，誰敢去討不自在？
傍黑天兒的時候，凝香郡主韞彤自皇宮回來，得知情況後立即趕去書房。
推開書房門，裡面卻是黑漆漆的，濃濃的煙味令凝香一陣皺眉，清秀的小臉兒上頓時掛了一層霜，連忙推開附近的窗戶放進些新鮮空氣來。
“是誰又惹瑪法不高興了？”
凝香明白，每當奕?心裡有事兒的時候便獨自鑽進書房裡獨自抽菸。
“丫頭回來了！”
奕?躺在一張太師椅上，閉着眼睛享受着土煙兒帶來的刺激。
“跟你說多少次了？身體不好就不要再抽這個了！”
凝香一把奪過奕?的菸袋鍋兒，將煙鍋裡未燒盡的菸葉盡數磕進旁邊的煙筒內，然後將菸袋鍋子放進格子裡收起來。
奕?似乎習慣了被凝香強制奪走菸袋鍋兒，換了別人只怕是要被打斷胳膊腿兒了，此刻他只是閉着眼睛繼續享受着土煙的後勁兒。
“從你大姑那裡探聽到了什麼沒有？”
凝香郡主的大姑便是奕?的長女，從小被慈禧過繼入宮的榮壽固倫長公主，宮裡宮外都稱她爲大公主。
榮壽她自小就跟隨慈禧太后，長達半個世紀，直到爲慈禧送終。做爲慈禧的養女，有着跟慈禧同病相憐的寡婦遭遇，是以成爲慈禧的心腹。這晚清宮廷中的內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許多人和事都是從她眼下手下過的。
凝香來到奕?身後，一雙芊芊玉手幫着他揉捏着肩膀。
“也沒什麼特別的消息，倒是聽說某人趁着人家不在家的時候偷偷的把人家的舞姬拿出來招待客人！”
說道最後時，凝香生氣的撅起了嘴，雙手不由得用力狠掐。
“哎呦餵我的小祖宗，你可輕着點，瑪法的老骨頭都被你捏散架了！”
奕?肩膀吃痛，疼得頓時睜開了眼睛，連忙向他的孫女求饒。
“就是跳支舞，也沒敢讓她們作陪吃飯，這不是李鴻章來了嗎，瑪法就是想在他面前顯派一下，讓他眼饞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凝香這才鬆了力，繼續給給他揉着肩膀。
“自從您離開軍機他李鴻章就再沒來過王府，現在老佛爺把您這鎮山法寶剛寄出來，他立馬就來了，您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就算了，竟然還熱情招待他，真是沒天理了！”
奕?苦笑了一下，道：“丫頭莫要怪李鴻章，這些年他雖然沒來過，但逢年過節的禮錢一分也沒少。我還得多虧他不來找我呢！否則太后還指不定怎麼修理我，搞不好發配我去守靈去了！”
凝香笑道：“看起來瑪法您真的看開了！若是隔着您以前的脾氣，可是萬萬想不通這道理的！”
奕?仰臉望向凝香，抗議道：“瑪法有那麼笨嗎？”
凝香把臉轉向一旁，心中嘀咕着：您要是聰明點兒就不會讓老佛爺圈在家裡這麼多年了！
奕?哪裡不明白孫女的想法？嘆道：“的確笨了些，若是像老七那樣懂得低調些也不止於此！”
凝香見奕?又想起了當年往事，生怕他傷心，於是立馬轉移話題道：“瑪法你今天爲啥又把自己關進屋子裡？”
凝香的話頓時轉移了奕?的思緒，只聽奕?說道：“今兒個早朝上，皇上批准了李鴻章的裁汰淮軍系統的請求，頒旨讓南北洋試練新式陸軍，準備秋操時選定練兵大臣的人選！”
凝香顯然知道這件事，於是道：“這是好事兒啊！淮軍甲午一戰頹廢不堪丟盡了國朝面子，這新軍遲早得練起來！”
奕?頓時起身，轉到旁邊座椅上坐下，看向凝香說道：“別告訴瑪法你沒看出來？”
凝香不以爲意，緩緩走到旁邊座椅上坐下，拿起桌上茶盤內的一個小茶盞，一邊擺弄着一邊淡淡的說道：“放心好了，一時半會兒的鬧不起來！”
奕?搖搖頭，說道：“皇上這次明顯想收軍權，可惜讓李鴻章躲過去了。不過這秋操時，若是李鴻章敗了，皇上肯定會趁機收走李鴻章的權利掌控京畿要衝。就算李鴻章贏了，皇上也會想方設法的安排親信接管這練兵大臣一職！一旦那樣，兩宮肯定就得攤牌了！”
凝香冷哼一聲，不贊同奕?的看法，插話道：“二品以上大員的任命權利都在老佛爺手裡，而老佛爺深信李鴻章的忠誠，這練兵大臣的差事躲不開李鴻章的人。聽說李鴻章提名的人選是那個王辰浩，只要這個王辰浩練得兵不是太差勁兒，這差事就是他的了！除非——”
“除非怎樣？”
奕?對他這個孫女十分看重，自打他的兒子死後，奕?將他大半輩子的所學經驗，以及所有的心血和愛護都放在了凝香身上，是以凝香年紀輕輕便有着過人的智慧，成爲皇室第一才女。
看着奕?一臉的期待勁兒，凝香本來不打算說的，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除非皇上能夠下更大的本錢把王辰浩拉攏過去！不過幾率太小！以王辰浩現在的際遇，不出意外的話將成爲北洋未來的繼承人，又討得太后高興，除非王辰浩腦子壞了，否則他是不會倒向皇上一方的！”
奕?不由得失望，嘆道：“咱這愛新覺羅的江山怕是要讓葉赫那拉氏斷送了！”
凝香不以爲然的道：“不至於吧！老佛爺雖然權利慾望很重，但她可沒有武則天的那份魄力，早晚會放手的！”
奕?頓時苦笑道：“說的是！她不會動彈那天肯定會放手的！”
奕?不想再去想這些不高興的事情，此刻作爲凝香的長輩，他真正希望的是在他有生之年看到孫女有個好歸宿。
想到這裡，奕?突然笑道：“丫頭啊！榮祿的家眷就快到了北京，他有個小兒子叫巴隆，正好跟丫頭你同歲——”
凝香頓時翻翻白眼，知道奕?又在給他安排相親，於是打斷他的話，問道：“你說的榮祿莫不是你剛剛提拔的那個五城巡防署步軍統領榮祿？”
奕?點點頭，正要繼續說，又被凝香打斷：“他感激您的提拔之恩，應該把他的小女兒送給瑪法做妾纔是！”
“胡鬧！”奕?拉下臉色，滿臉不悅，結果凝香根本不甩他，風似的溜出門外。
“丫頭，過兩天我請他過來吃飯，你們見見！”
“沒聽見！”
奕?追至書房門口時，凝香已經沒了影兒，只是無奈的嘆口氣，暗道都是平時寵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