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天地的夜,都是這般,據灰狼羣傳來的消息,只要不被月關照到,便不會產生嗜血的殺戮感覺,平日裡,它們與普通野獸無異,只有到了夜裡,被月色籠罩,就會變了另一個模樣。
它們一般夜裡是不會出去的,只因這次聞到不一般的氣息,像是同類,又很高貴的氣息,所以纔會分出一小部分狼羣去查看,大半的,都留在家裡看着幼崽。在夜裡,這些幼崽是最容易跑出去的,一旦發了狂,就會跑的沒影,在這裡,落了單的幼崽,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蕭戰的傷,很重,那頭大虎,爪子深深陷入他的臂膀,將他幾乎貫穿,流了很多血。白天羣狼出去找食物,順便帶回來一些草藥,他纔算開始康復,不過動手卻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現在,吃飯需要雪千凝親自來喂。
雪千凝笨笨的忙這忙那,蕭戰看得好笑,她不會做什麼,連喂蕭戰吃東西都是胡亂的往她嘴裡塞,塞得他滿臉是油。烤個牛腿,能把它烤焦,甚至着了火,每當這時,蕭戰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雪千凝則是冷臉瞪他,滿臉的黑炭,跟雷小白一樣,看得蕭戰笑得更歡。
七天之後,蕭戰雙臂開始恢復,但他還是裝作不能動彈,繼續讓雪千凝來喂,此刻,雪千凝已經學會了喂他,並且終於不再將牛腿烤焦。
一個月後,蕭戰開始徹底好轉,他僞裝的很好,雪千凝繼續細心照顧,牛腿已經掌握了火候。
三個月後,蕭戰躺在窩裡,看着雪千凝忙的滿頭大汗,心裡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一年後,雪千凝學會了蕭戰教她的所有生活技能,能把許多事做的和好。這是他也不好再僞裝下去,而且,跟灰狼住在一起,總會有些不方便。
他開始建造木屋,雪千凝在一旁笨拙的搬着木材,嬌喘噓噓,滿頭大汗,蕭戰看得好笑,被她發現,俏臉一寒,頓時撒手不幹,留下蕭戰一人在原地傻眼。
人力有限,旁邊還多個幫倒忙的女人,導致木屋在半年之後才建造完成,完成的第一刻,雪千凝就將蕭戰踢出去,自己霸佔了房子,讓蕭戰哭笑不得,幾次軟磨硬泡也沒磨到她同意二人“同居”,無奈只有再與衆狼們擠擠,着手建造第二個木屋。
沒了雪千凝的攪局,三個月便完成,蕭戰鬆口氣,終於不再用與那羣小狼崽擠着睡了。
他開始慢慢向四周查看,之前一年多時間內,他一直沒有放棄去尋找可能存在的出口,但是都一無所獲,而且距離很短。現在安頓下來,他不僅要尋找希望,也要做好長時間停留在此的打算。
反倒是雪千凝,一點都不着急,只是每日抱着小狼崽們曬曬太陽,散散步,神情前所未有的寧靜,好似很享受這種幾乎無憂的生活。
她的玉臉開始漸漸消融冷色,變得更加柔和,也開始接受蕭戰每日必行的調笑,並偶爾回以白眼,美眸中彷彿有千萬中風情,每當這時,蕭戰總會傻眼,冰雪女王的風情實在太誘人,他總忍不住沉迷,而雪千凝也會噗嗤一笑,驚醒這個曾經唯武獨尊的小男人。
三年後,蕭戰還是沒有放棄,而雪千凝早就不關係這種問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沒有無盡的等待,沒有與孔雀相處時因爲他的桀驁而產生的不安,沒有外界無邊的血海,即便這裡夜裡一樣殺戮四起,但起碼,白天是安全的,所有的動物相安無事,好像忘記夜裡的事。
六年年後,蕭戰重傷回來,被雪千凝照顧了半年纔算好轉,期間,二人之間微妙變化見見明顯。
十年後,蕭戰走的更遠,受的傷也更重,修養了一年纔算好轉。雪千凝一直默默照顧着他,雖然沒有好臉色,但蕭戰感覺,冰山好像要融化了。
每次蕭戰回來,總是給雪千凝帶來許多小動物,可愛的白兔子、玲瓏的小鳥、美麗的花朵等等,雪千凝的木屋,包括蕭戰的木屋,都住滿了小動物。雪千凝的性格在隨着慢慢變化,也可能,只有在這裡,她才能重新找到自我。
終於有一天,蕭戰抱着胳膊回來時,雪千凝終於將多年來的積怨全部爆發出來,她冷着臉,冷風熱嘲,諷刺蕭戰的無頭無腦,對於毫無希望的出口,還抱有幻想,每次回來,都要浪費她的時間,去照顧一個十多年仍然長不大的男人。每次都要受傷,留她一個人在木屋提心吊膽。
蕭戰一直默默無語,他胳膊斷了,被一隻犀牛撞斷。雪千凝一邊冷臉罵着,一邊輕輕的、溫柔的替他擦拭着傷口,然後熟練的包紮起來。
她低着頭,不再言語,蕭戰看不到她的臉,但能感覺到一股悲傷的氣息在蔓延。
蕭戰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送到雪千凝的眼下,雪千凝詫異的擡起頭來,蕭戰看到,她迷人的眼眸,有些紅紅的。
“雪蓮花,就如同你的美麗一般,傲然絕世,翩翩獨立,空靈似仙。”蕭戰蒼白一笑,想逗起雪千凝開心。
雪千凝怔怔的看着他,眼淚不由自主的留下來,猶如時間最純淨的泉水一般,晶瑩透亮,彷彿仙淚。她精緻的玉臉上,清冷的美眸中,都散發着悲傷,她輕輕說道:“值得嗎?”
蕭戰輕輕點頭。
雪千凝接過淡藍色的雪蓮花,這是雪山最獨特的一株,與傳統的白色雪蓮不同,它就像蕭戰所說的那般,如雪千凝一般獨特、絕世,在塵世間傲然。
她驀然發現,木屋裡的一切,都是她曾經與蕭戰無意中提起的,自己曾說過,想要某些東西,因爲她出來之後,曾聽過,但沒見過,而且,整日與小狼崽們一起玩耍,太過單調,想收養些美麗的動植物。
若不是她剛剛提起這雪蓮,她此刻還不會想到,原來,這麼多年,蕭戰不是在尋找出路,而是在滿足她的願望。
她淚眼朦朧,此刻的芳心,不再沉寂。
又過去五年,蕭戰不再尋找,雪千凝也不會輕易再說願望,二人淡淡相守,每日一起坐看日出月落,兩個木屋,一直靜靜對望着。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二人笑看着對方漸漸變老,華髮叢生,從成熟穩重到滿臉皺紋,身子佝僂。二人相濡以沫,一個眼神便是所有。百年後,一個垂垂老朽,孤獨的坐在一堆滿是鮮花的墳墓旁,他獨臂而立,顫巍巍的撫摸着立在墳前的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大字,愛人雪千凝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