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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馬車外,在想通其中關竅之後,伍明炎心裡的怒火便平息了下來。
他和魏無忌本就對立,若是爲這些而生氣,豈不是遂了那黃口小兒之意,更何況還是在這種近乎孩子氣的爭鬥中。
而就在這時,伍明炎便看見從驛館之內走出來了一批人,正是他期盼中的各級軍吏們。
可當他看見走在前面的那個年輕人時,伍明炎的臉色又垮了下來。
一被衆軍吏簇擁着的,正是徐徐而出的魏無忌,即便是在看見自己要迎接的人,他也仍舊不慌不忙的走着。
他一個人走前面,那其他人也只能跟在後面,即使是方纔被陳煜叫去報信的那人,此時也絲毫不敢造次,只得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走到近前後,魏無忌臉上才露出一些笑容,現在的伍明炎看起來,比當初顯得蒼老一些了。
魏無忌不知道自己有這種感覺,是不是因爲如今時移世易,兩人的地位變得不同了。
伍明炎就這麼看着,看着魏無忌“帶着”一幫人,徐徐往自己這邊走來。
而當魏無忌停下之後,他身後的一干軍吏們才停了下來,這個場景讓伍明炎腦子裡冒出一個詞……涇渭分明。
他纔是嶺北大營的主將,可如今表現出來的情形,彷彿魏無忌纔是此間主人一般,他自己倒真成了遠來的“客”。
這一幕也被一旁的江時洵等人看在眼裡,雖然對嶺北大營軍權之屬早有耳聞,可現在他們親眼看了才知道,這位公子對嶺北大營的掌控是有多強。
這哪裡是來迎接這位新任主將的,這已經是赤裸裸的示威,打擊伍明炎這位新任主將的威嚴。
可想而知,伍明炎來嶺北大營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想要在如此境遇下奪回軍隊話語權,簡直是難上難。
即便伍明炎位列上卿,加封柱國……在江時洵和冉夏雲眼裡,在嶺北大營依舊不好過。因爲他們二人更清楚,魏無忌如今在燕山的聲望有多高。
不管這些人心裡如何想法,魏無忌在停下腳步,和伍明炎對視一眼之後,才拱手道:“伍柱國,別來無恙啊!”
魏無忌一開口說出的話,卻讓旁人聽了覺得怪怪的。這種問候的話裡,總能感受到一絲挑釁的意味。
而且,在旁人眼裡,這還是魏無忌帶着嶺北大營的各級軍吏,向嶺北大營新任主將挑釁。
也幸虧伍明炎久經風浪,否則此時怕是吐血而亡了,若是讓武安那些老夥計知道此情此景,他的老臉還往那裡擱。
伍明炎看了魏無忌一眼,然後再掃視其身後一干軍吏之後,才操着略顯蒼老的聲音道:“今日公子出迎,倒是讓老朽大開眼界了!”
伍明炎語中不無諷刺意味,但魏無忌就好似沒聽到一般,而是大大咧咧道:“方纔各縣吏員拜訪,倒是怠慢伍柱國了!”
魏無忌這話便更是帶刺了,拿縣府吏員和國之干城的柱國將軍做對比,這是完全沒將伍明炎放在眼裡的意思。
看着下面馬車前方那滿是鬥意的年輕人,那咄咄逼人的態勢,伍明炎一時間竟然感覺有些無法招架。
當初那個在長平關大戰時,顯得衝動而無謀的少年,現如今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即使伍明炎時刻關注着魏無忌,可直到親眼見了之後人,他才知道自己和武安那些人,仍是低估了這位公子。
甚至此時,伍明炎都不會再因爲對方年齡小而輕視,魏無忌已經被他放在了平等地位上。
而伍明炎不出聲,一邊的陳煜卻不得不站出來,因爲他不可能對此事熟視無睹。
只聽陳煜對魏無忌道:“公子,柱國將軍到任,您卻在館舍中接見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這未免也太輕重不分了吧!”
陳煜這話也是沒給魏無忌留半分面子,就差直接罵魏無忌不懂事了。
要是放在以前,陳煜是萬萬不敢放肆的,可如今伍明炎到了,他自然也就感覺腰桿硬了。
魏無忌看了陳煜一眼,然後便道:“陳將軍的意思是,這大魏數之不盡的吏員們,都是無關緊要之人?”
陳煜之前也是口快就說出來了,那裡會想到魏無忌在這個裡等着自己,但他此時卻是萬萬不敢再說那些吏員是無關緊要之人。
見魏無忌詰難陳煜,伍明炎也找到了自己的突破口,於是他開口道:“公子,陳將軍豈有此意,此等小事,就不要計較了!”
魏無忌笑了笑,然後道:“既然柱國將軍說話了,那自然就是對的!”
看着這劍拔弩張的場景,江時洵和冉夏雲也很是尷尬,原來伍明炎真的鎮不住場面。
如今這個情形,對伍明炎來說自然是越早結束越好,再待下去無疑會丟掉更多顏面。
於是伍明炎便道:“諸位出城相迎,伍某感激不盡,如今初到燕山,一切當以軍務爲重……”
“諸位請回,各司其職,本將軍也該先去嶺北大營,校閱三軍!”伍明炎沉聲道。
江時洵和冉夏雲兩人點了點頭,這種尷尬事情自然是越早結束越好。
而魏無忌則道:“老將軍初到燕山,本公子當盡地主之誼,現已在府中備好酒水,特意招待老將軍!”
這一口一個老將軍叫着,雖是盛情邀請,可仍是讓伍明炎感到怒火中燒,誰願意被人一口一個老來形容呢。
便聽伍明炎冷聲道:“軍中之事緊急,公子的酒水,也只能日後有機會再去了!”
魏無忌便道:“老將軍勿憂,軍中之事自有無忌照拂,老將軍只管痛飲便是!”
場面一下變得很安靜,或者說是死寂……
魏無忌這已經是不加掩飾的,要和伍明炎扳手腕了,甚至有點欺人太甚。
哪怕是跟在魏無忌身後的袁明杜俢二人,看着眼前情形也不由得心裡打顫,不由感慨魏無忌的強大魄力。
雖然他們二人嘴上說看不起伍明炎,可那畢竟是柱國將軍啊,和徐老將軍一個級別的存在啊!
現如今魏無忌卻能直接和伍明炎打擂臺,這簡直刷新了他們的認知,眼前一幕好像不真實一樣。
而站在一旁的江時洵和冉夏雲二人,此時也被魏無忌這番話給嚇到了,這已經是完全撕破臉皮的節奏了。
果然,此時的伍明炎也再能保持表面平靜,只見他冷哼一聲後,才寒聲道:“君上任本將執掌嶺北大營,又豈能假他人之手?我大魏軍法所在,豈敢亂命!”
伍明炎這話也是直接,用魏侯和軍法來壓魏無忌,從法理上強調自己執掌嶺北大營的正當性。
說完這話後,伍明炎也不等魏無忌說話,緊接着便道:“若是公子喜歡喝酒,那就自己回去喝吧!”
“啓程,去嶺北大營!”伍明炎冷聲對一旁的車伕吩咐道,然後便再度鑽進了自己的車廂內。
而此時衆人才發現,這位柱國將軍從開始到現在,居然還沒從馬車上下來過。
“豎子,安敢欺我!”馬車之內,伍明炎低聲吼道。
此時他再無法保持之前的冷靜樣子,整個人臉都變得扭曲,今日他遭受了從未有過的屈辱。
而他能做的,居然是藏到這車廂之內,用罵聲來回應自己的對手。
馬車之外,隨行侍衛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他們從未見過柱國將軍這個樣子。
馬車之後,在伍明炎離開後,江時洵兩人在向魏無忌行禮之後,也匆匆帶着手下人離開。
在這羣人中,靖北縣令許清,看向魏無忌的眼神已經有了明顯不同。
這些人再離開後,魏無忌便對衆人道:“既然大將軍忙於軍務,那隻能咱們回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