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存亡繼絕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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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宵十二年(魏侯十年)十一月,雍城。

秦國地處西北苦寒之地,而雍城更在秦國西部,所以這裡的冬天便更爲寒冷。

魏國人打下了臨淄,田宇文還在苦苦堅持不肯放棄,但誰都知道,若非是冬季降臨,說不定齊國就被滅掉了。

齊地的戰爭暫時結束,南方諸國的動作卻不斷絕,以楚國爲首的諸國聯軍,正加着勁的往北面調集兵力糧草。

可以想象,年後必將爆發一場大戰,也將是九州規模空前的大戰。

局勢如此險惡,可下榻於雍城的秦公贏巽,卻再難爲秦國謀求未來了。

此時,贏巽還吊着最後一口氣不肯走,只爲等兒子贏據趕來。

不管是作爲國君還是父親,在這人生的最後時光,贏巽想要見的只有贏據。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有太多的東西想要交代。

爲君數十載,贏巽經歷過秦國強盛的時代,又眼睜睜看着國家的衰落。

對自己他不報希望,但他卻不能再任由秦國破敗下去,所以他一定要見到自己的繼任者。

實際上,近兩年來秦國國政已逐步交贏據掌管,所以在權力交接上並不會有什麼問題。

如今贏據正全力趕赴雍城,他剛剛纔從楚地回來,就得知了父親病重的消息。

如今國家正值多事之秋,這個時候來精心權力交接,確實不是時候。

十一月初九,當贏據趕到秦公贏巽病榻前時,便發現自己父親已經枯槁得不成樣子。

那乾瘦的手掌,無神的雙目……都讓贏據震驚不已,他才離開了三個月啊!

見此情形,贏據則對殿內侍奉的宮婢們怒道:“你們這些混賬,就是如此侍奉君上的?”

殿內婢女們頓時身如篩糠,這個罪名可不是她們承擔得起的,這些宮婢們盡皆下跪道:“太子恕罪……”

就在贏據給這些人定罪時,牀榻上贏巽微微睜開眼睛,發出虛弱聲音道:“我兒……”

贏據轉過身來,滿是焦急到榻邊問道:“父親孩兒回來了!”

贏巽偏了一下頭,看着贏據開口問道:“此去……楚國,如……何?”

雖已是瀕死之身,但贏巽還是關心着天下局勢,因爲他放不下秦國。

贏據雖然心中悲慟,但還是一本正經回答道:“回稟父親,我秦楚兩國已達成一致,聯合南方諸國之力,一通抗擊魏國!”

“而在兒子親身前往遊說下,吳國國君孫岳陽已放棄卡鎖楚國,願與我方一起對抗魏國!”

吳國本是魏國盟友,能這麼快便將吳國拉過來,贏據還是頗爲自得的。

當然,這並非是贏據口才有多好,而是孫岳陽看準了天下大勢,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聽到這話,贏巽總算安心了些,全天下力量都聯合起來對付魏國秦國的壓力無疑會小許多。

“齊國……孫岳陽,魏國……魏無忌,楚國……熊俊,吳國……田宇文……”

說話斷斷續續,而且其中還有錯誤,但贏巽此時直勾勾盯着贏據,然後道:“還有你……”

“天下……是你們的了!”

這是贏巽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此言一出贏巽斷了氣。

本來他是有很多話要說的,但看到兒子如此幹練,贏巽也就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大殿之內,宮婢侍人們盡皆叩首於地,然後放聲大哭。

由這個開始,哭嚎聲從整個大殿往外擴散,很快宮城內完成舉哀。

贏據逐漸收起哭喊聲,此時在他身後已經滿了大臣,這些人都哭嚎的同時也都看着他。

“衆卿,秦國日後,就全仰仗你們了!”贏據沉聲道。

下面大臣都是人精,知道現在正是該表現的時候,於是便有人搶先道:“先君崩逝,舉國致哀,然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太子以社稷爲重,於君上靈前繼國君位!”

這話一出,頓時就讓羣臣按耐不住,衆人皆勸贏據速速繼位。

雖然其中有邀功拍馬的意味,但對這些朝臣們來說,他們也迫切需要新君快速穩定朝局政局。

假意推脫兩番後,贏據正式於贏巽榻前,繼位爲秦國國君。

從這一刻起,秦國這艘風雨飄搖的大船,正式迎來新任掌舵人。

喪儀有專門的禮官負責安排,贏據原本不必親自參與,但他偏偏就插手了。

秦國正值多事之秋,所以贏據要求禮官適當縮小喪儀規模,這樣不但能省下大量錢糧,更能使秦國儘早全力投入對抗魏國。

贏據做夢也沒想到,這會是自己繼位爲君後的第一道命令。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是與魏國角力的關鍵時期,國君的葬禮只能從簡。

在這個問題是,出了禮官外無人與贏據爭辯,因爲這個決定符合秦國的利益。

夜晚,贏據跪在贏巽靈前,其他人都被他叫了出去,只有一人跟着跪在他身後。

“君上,剛剛來的消息,魏侯已經啓程返回武安,看來齊國暫時抱拳了!”此時,贏據身後的黑衣男子道。

聽到這話,贏據也鬆了口氣,只要魏無忌返回了武安,便可預見接下來魏軍會減緩。

之所以魏軍會作這樣反應,贏據看來主要有以下兩點。

其一便是南方諸國的聯合,讓已經處於強弩之末的魏國忌憚,所以不得不行休養生息之策。

魏國若是強行將齊國拿下,會嚴重刺激南方諸國,使得大戰直接爆發開來,這是魏國難以接受的。

所以,魏無忌選擇了暫避鋒芒,回武安就是個明確的信號,這意味着魏國接下來又將進入修養期。

贏據不得不佩服魏無忌的敢想敢做,拿下齊國全境已近在咫尺可魏無忌說放棄就放棄了,贏據試問自己都很難做到。

可偏偏魏無忌做到了,也正是因爲他時刻保持清醒和理智,才使得魏國在不斷攻伐中越發強大。

還有一個原因,贏據則猜測是吳國的迅速反水,讓魏國不得不從新評估態勢。

“寡人知道了……”贏據聲音低沉道,語氣中滿是疲憊。

人死如燈滅,反而是活着的人受苦,今天的各種儀制,可把贏據累得不清。

好一會兒後,贏據則再度道:“先君崩逝,寡人的那些兄弟們,可有何動作?”

雖然贏據如今已繼位爲君,可他的幾位哥哥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個個都在外面哭喪,可誰知道這些人背地裡會幹什麼。

摻和公室之事本爲大忌,偏偏這名黑衣人是逃避不了的,所以他只能答道:“回稟君上,臣暫未接到相關異常奏報!”

直到這時,贏據纔回過頭道:“那就傳令下去,嚴密監視!”

被贏據這眼神一刺,這名黑衣人頓時有悚然,然後便跪地叩首道:“臣領命!”

然後,贏據便擺手示意他離開,這名黑衣人才如逢大赦。

對於自己那些兄弟,若是查到這些人有一絲不軌之舉,贏據絕對會快刀斬亂麻的解決,絕不會給他們半點喘息之機。

所以,他需要手下人去發現問題,儘快的發現問題那樣他就可以先拔出秦國身上的幾個毒瘡。

對着上首的靈位再度一拜,贏據喃喃道:“父親,兒子所爲皆是爲了秦國,想必您是會原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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