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是總管了,安小姐。”幾天不見,愈發瘦削的陳永春低眉順眼,看似已經沒了之前的銳氣。
他把內務總管有關的賬簿和印章,還有大大的一串鑰匙,擱在了桌上。他立在一旁,語氣恭敬的說:“安小姐,這是我之前管理府中內務的物件,您驗收一下。。”
安靜秋拿起賬簿隨意翻看了幾張,然後對他說:“你現在被調去那裡?”
他被問得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回答說:“我現在管理花房和苗圃。”
花房和苗圃?倒是個不錯的閒職。如果他肯安分守己的呆下去,可能會有個不錯的晚年。
可惜的是。。。
他每次急於掩飾目光裡的陰刻犀利,都被她看個正着。
在外人看來,很普通的樣貌和神態,偏生在她的眼睛裡可以透過事物的表象看出本質。不是她安靜秋多麼的厲害,而是她曾經做過一段時期的自閉兒,更多的會運用她敏銳的感官看待人類的醜惡。
對於陳永春這類人,無須拐彎抹角的猜心思,直接開門見山即可。
“陳永春,你執意留在夜府,是沒有完成主家交給你的任務嗎?”
陳永春被安靜秋問的臉色一變,連忙叫屈。“主家?沒有啊。。安小姐,我除了二少爺,哪裡還有別的主子呢?我除了貪了點錢,沒敢做別的壞事!”
“沒有?”安靜秋一雙湛然幽深的黑眸,直直的盯視着他閃躲的視線。
“真沒有,安小姐,我哪兒敢啊!再說了,我是夜夫人孃家的遠房親戚,哪兒有害自家人的道理!”他越說越有理,聲音不由得高了起來。
安靜秋蹙眉,冷笑一聲,直接捅破。
“前幾日的深夜,你竄進流雲苑想要找什麼?!別跟我說那個鬼影子不是你,陳永春。”
陳永春的臉一下子變得灰敗駭人,他揚起陰沉的面目,語氣沉沉的說:“安小姐,不要冤枉人。”
“冤枉!我冤枉你,你便不止是現在的下場!”
他盯了她一眼,垂下了頭。
“你是不是接下來該跟我說,你是去搶奪泉叔給我的罪證了?”她笑着冷哼。緊接着否定了上句話:“你不是,陳永春!你的目的根本不是那個所謂的U盤!”
陳永春明顯被她的話給刺激到,身體晃了晃,哆嗦着嘴脣對她說:“你。。。。如何。。。知道的。。你還知道些什麼?!”
安靜秋眸色深深,脣角泛起意味深長的微笑,似是挑釁他承受的極限。
“你的秘密可是就隱藏在流雲苑裡,對不對?!”
陳永春懼怕,神色驚恐的退後一步,倉皇道:“你胡說!”
安靜秋啪的一下拍桌站起,上前一把扯着陳永春的胳膊,向外拉他。
“走!去流雲苑!”
“我不去。。。我不去。。。。”陳永春見勢不妙,猛然推開安靜秋,想溜。。
賀泉帶了幾個家僕立在當院,哪裡肯給他逃脫的機會。短短的幾分鐘,昔日還是耀武揚威在其他僕人頭上的大總管,可轉眼前,便成了趴在地上被制住的奸邪之徒!
陳永春萬念俱灰,主動要求和安靜秋進流雲苑密談。
賀泉不放心,讓家僕在院當中守着,也跟了進去。
流雲苑,一個純女性居住的古式廂房,從安靜秋住進來的第一天起,便對它有着特殊的感受。不僅僅因爲它獨具匠心的設計,夜晚能夠和流雲閣的臥房相對,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在於它從骨子裡透出的女性氣息讓每一個進來的人都能體會到當初建造者的獨具匠心。
她曾經在夜深人靜不成眠的時候,偷偷的幻想過,流雲苑裡的主人,是怎樣的一個人間絕色,讓昔日的男主人對她情有獨鍾,肯花費巨資修造一個玲瓏剔透的廂房與他相對。。
她猜,那名女子定不是主人的原配,可能連小妾都不是。因爲按照慣例,有名分的妻妾都是有自己獨立的院子的。
女子的來歷頗讓人費解,安靜秋覺得好奇爲此還專門問過府中資歷最老的泉叔,泉叔也說不清,好像是聽老一輩的提起這裡曾住過一名女子,年紀輕輕的死了,之後的許多年,不吉利的流雲苑被封了起來,一直無人居住。直到前陣子,夜以墨忽然讓他打開封存多年的廂房佈置,裡面的面目才得以示人。
後來,修繕裝修後,安靜秋才住了進去。
陳永春站着,瘦削的身體彎着,顯得有些佝僂。
他的神色慘淡,看了一眼雕樑畫棟的屋子,忽然說了句不着邊的話:“你們可知一百多年前這間屋裡曾吊死過一個女人?”
安靜秋和賀泉互相看看,覺得匪夷所思。
一個府中的管家,怎麼知道百年前的秘辛?
賀泉聞聲斥責道:“陳永春,別故弄玄虛!交待你自己的問題,不要東拉西扯!”
“泉叔,讓他說下去。”安靜秋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她心底解不開的疑團,似乎,陳永春知道?
陳永春看了看牆上的一幅工筆古裝仕女圖,說:“喏,牆上畫的女人。。。。就是她!”
安靜秋一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紅木的漆案前,仰頭凝望畫中極美的女子。
碧水之上,立着一個秀雅絕俗的女子。清秀的眉眼間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雪般嬌嫩、神態悠閒、美目流盼、桃腮帶笑、含辭未吐,說不盡的溫柔可人。她的一襲紫衣臨風而飄,漆黑如瀑的長髮傾瀉而下,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脫俗。
畫的右下角,用黑色充滿古意的小篆寫着一個若字,紅色的印章依稀可以看出微瀾玉堂四字。
畫中的景物看起來頗有些眼熟,安靜秋蹙眉凝神想了一會,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可她卻始終抓不住重要的一個點。。
窗外吹來陣陣清新的風,帶來一絲潮氣。
安靜秋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衝口而出。。
“半月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