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然嗯了一聲準備出門,我立即叫住他,“鍾鈴鐺,你應該見過,之前是煌佳的門迎,她現在懷了身孕,不過兩三個月,還沒顯懷,阮唐或許還不知道她懷孕了,你要確保她的安全。謝謝。”
大人要安全地救出來,胎兒也不能有事。
林浩然衝我笑了笑,露出一口陰森的白牙,自信說道:“你跟我認識多年,我的本事你還不瞭解。”
說完,他便瀟灑的離開了。但不曉得爲什麼,我依舊心緒不寧,可又不想在錢開面前勢弱,更不想搗亂陸星河的心境,一直壓住心中的擔憂和不安。只是期待時間過快點再過快點。
錢開是個聰明人,打聽過陸星河的愛好,立即親自給陸星河倒了一杯法國“晨露”,陸星河雖然喜歡紅酒,但對紅酒十分挑剔,不對口味他沾都不沾,但“晨露”是歐洲王室的貢酒,陸星河極爲喜歡。
陸星河見林浩然是個利索的小夥,知道今天這事辦的成,便跟錢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錢開是個老江湖,說話間看似謙卑有禮,還把陸星河捧得極高,問的都是些尖銳毒辣的問題。
“陸先生,聽說省城最厲害的秦家,在帝都也吃了蔫,你可知道其中緣由?”
“陸先生,秦家之後似乎又有十來個鉅商外潛,就連港市首富嘉爺把國內資金全部轉向國外,這天是不是要變了?”
“既然外面的世道不大安穩,我們這些小鳥兒們應該怎麼做才能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席捲?望您指點一二,謝謝。”
錢開問了一大堆,陸星河只是慢慢品着酒,見錢開着實着急,這才慢悠悠放下手裡的酒杯,對他道:“廣達市連三線城市都算不上,這股風不管再大都吹不到你這裡來,但我有一點你要注意,未來娛樂場所的尺度肯定沒前兩年大,你們先自行排查一遍,免得被當地局子盯上,拿你們開刀換業績。還有,不要再想從奢侈酒水上賺錢了,現在手裡有多少貨就出多少貨,免得全部壓在手裡,將來你喝不完那麼多。”
很多話,他雖沒有明說,但錢開卻是聽懂了,不斷地點頭,奉承道:“陸先生真知灼見,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我擡起手錶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林浩然怎麼還沒傳來消息,他帶着近十個兄弟,還拿不下一個阮唐嗎?
在我坐立難安時,陸星河輕輕拍了我一下,“咱們先回Caesar,白薇那邊給咱們準備了晚飯,林浩然他們帶人回來後直接送咱們那邊去。”
“好吧。”我輕輕嘆了口氣,總坐在這等也不是個辦法,既然錢開從陸星河嘴裡取得了消息,他自然不會攔住我們。
之前顧南風在Caesar附近的小區給我買了一處二手房,後來白薇就在這房裡住着,她專門給我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飯。
說實話,她的廚藝不是太好,我喝不慣她燉的薏米排骨湯,只是隨意吃了點米飯,她很熱情跟我說了不少孕婦注意事項。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面無表情的陸星河一眼,道:“我去陽臺站一站,你們慢吃。”
白薇許久不見陸星河,肯定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我帶着三哥杵在旁邊做什麼。
“平安,你也別太擔心,林浩然那貨聰明的很,身手又好,有他出馬一定能把人救出來。”三哥見我愁容滿面,低聲安慰我,“你若不高興,寶寶們也不高興呢。”
“三哥,你父親走的早,一直跟母親生活,你的生命中母愛佔據了大半吧。”樓下很多散步的人,他們吃過晚飯,總會帶着自家的小孩或者寵物出來遛一遛,後年我的寶寶們會走了,我也帶着他們在別墅的後花園散散步。
“嗯。”提到她因病去世的母親,三哥也有點傷懷,“我的媽媽性格好,對我很好,或許是前面兩個姐姐出嫁的原因,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我身上,把和尚當親兒子對待,我跟和尚之所以情路平順,多虧我媽開明。”
“真羨慕你,有個好母親。葉曉芳的作爲你應該知道一點,但她畢竟孕育了我十個月,還把我養大,並沒有把我生下來扔進茅坑,僅憑這一點,我就得感激她。”說實話,我對葉曉芳的要求低入塵埃,她應該是知道的,所以在我認父之後,她並沒有纏上來,跟我索要“補償”,前幾年的葉曉芳,的確會這麼不要臉。
“這兩年,周文武沒有禍害她了,她似乎變得正常了,最起碼三觀不再扭曲,我應該……早點回來……看望她的。”想到我最近的強烈不祥之感,心裡就覺得壓抑沉重,說話時精神都有些緊張。
“別擔心,沒事的,你很快就和她見面了。”三哥見我臉色不好,她立即給我倒來一杯熱水,放我手上。
我站在陽臺盯着夜幕四合下的小區,光燈初上,點亮略顯老舊的小區,卻給人一種溫暖的家的感覺。
陸星河終於跟白薇吃完晚飯,他走到我身邊,問我是不是想張元青,我輕輕嘆息一聲,他對葉曉芳應該一點感情都沒有,倘若我告訴他我在想葉曉芳,他一定會尷尬,不知道怎麼接我的話。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客廳裡擺置水果的白薇,問他,“白薇似乎很喜歡你,而她比汪明月長得婉約精緻,你要不收了她?”
“胡鬧!”陸星河微微蹙眉,“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
“你們父女倆說什麼呢?”白薇把蘋果削好,切成小塊給我端了過來,沒吃多少晚飯,我自覺對不起兒子們,接過她遞來的蘋果,嘎嘣嘎嘣吃了起來。
“沒什麼,她說你的茶藝很好。”陸星河隨口扯了個謊,看的出來他對白薇很客氣,就連白薇在我十七歲生日前夕出言侮辱我,他只是將白薇打發回廣達市。
“平安,我侄子……羅信,他是個聰明優秀的孩子,從小父母離異,媽媽又去的早,生長環境十分艱難,但他很上進,以市裡第一的成績考入孵蛋大學,繼而又有優異的成績去了美國讀研,回來後工作努力不斷高升,所以難免心高氣傲爲人囂張了些,倘若他對你有所冒犯,請你原諒。”
白薇聲音柔柔的,就像百靈鳥叫,只是她說的內容我很反感。優秀的人多了去了,難道都要像他那樣沒禮貌嗎?笑話!
我本就心煩,聽了她的話心情更不快,對白薇道:“羅信的確是個人才,但我不會原諒他對我出言不遜。我爸爸已經叫他去容市上班了,你若有所不滿的話,請跟你侄子溝通,麻煩他做事前先學會做人。既然家境不好,就要掂量一下自己驕傲的資本,避免狐假虎威的嫌疑。”
白薇被我凌厲的言辭駭住,似乎沒想到當年在她面前噤若寒蟬的小丫頭,現在有了這副言辭犀利的模樣。
我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陸星河,沉聲道:“爸爸,你好好安慰白小姐吧,我不喜歡跟人胡攪蠻纏。”
說完,去了客廳坐下。
還沒坐穩,陸星河的手機突然響起,立即吸引我的目光。
陸星河眼神示意我不要着急,然後才接聽電話,不曉得對方說了什麼,陸星河眼裡的笑意漸漸消失,他掛了電話,走到我面前,對一臉緊張的我說:“平安,林浩然那邊的任務結束了,但,情況並不如大家所願。”
我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急躁問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陸星河重重地咳了一聲,繼續道:“阮唐在家埋了簡易炸藥,逼林浩然單獨來見,但林浩然跟她交涉許久,未果。她趁林浩然不注意把房子點着,葉曉芳知道鍾鈴鐺懷了孕,在房子炸開前,聯合林浩然把懷孕的鐘鈴鐺推了出來,葉曉芳抱着阮唐死在了火海和爆炸中。”
我突然想起葉曉芳在陸星河容市的別墅裡,對我說的那些話。
“你身邊有個叫鍾鈴鐺的女生吧,她是你的真朋友,你要珍視。”
“我雖跟你不親厚,但你畢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之前我也許沒想過給你做點什麼,但現在年紀大了,對你的感情越發濃烈,便想着救你出來。”
突然眼裡如雨點般落了下來,三哥怕我難過,將我抱在懷裡,不斷安慰,“你別哭啊,或許葉曉芳沒事呢,或許她……”
三哥自知那些假設都不可能實現,跟着我一起難過。
“平安,走,爸爸帶你去醫院。”陸星河溫熱的大手將我扯進懷裡,細膩的手指抹去我臉上的淚珠,柔聲安慰,“咱們送葉曉芳最後一程。”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難過,一想到葉曉芳——一個活生生的人——才獲得新生的人——爲我孩子做尿褥子的人,轉瞬間就沒了,我就心如刀割。
她畢竟是我的母親啊,我的心軟用在了很多地方,甚至在王思思身上都用過,卻遲遲不願用在葉曉芳身上,現在她要死了,我即使後悔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