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事務所嗎?”左泓淨看着她問,“我送你過去。”不容她拒絕,他徑直走在她前面。
如風看着他的背影,她一直都知道他對她的心,可是她卻無力來償還他的這份情。
跟着他,上了車。
車子很快到了事務所,黃培明等在事務所門口。
跟着他上樓,開門,清雅的辦公室內,坐着一位冷峻的男人,三十上下的年齡,眯着眼,正打量着進來的如風。
如風直視着他,上前,伸手:“你好,尹如風。”
關廷宇扯起一邊嘴角,似笑非笑,如風始終伸着手,並不介意他毫無伸手的動作。
良久,他才緩緩地優雅地伸出手,輕握住她的:“關廷宇。”
“請坐。”他比了比如風身後的椅子。
“謝謝。”如風並沒有坐下,仍站在那裡,看着他:“您應該知道我來找您的原因……”
如風話到一半,他已擡手製止了她:“尹小姐,我能知道您和犯罪嫌疑人是何關係嗎?”
他的話語始終清冽冽的,不含一絲絲感情,如風一怔,什麼關係?她和孟紹南,什麼關係?好可笑,現在,她居然都說不上她和他之間的關係。
她是他的愛人?她是他的情人?還是什麼?
“朋友。”如風輕聲答着,心裡卻惴惴不安,她對着眼前的人,一點都捉摸不透,更不知道他此刻這樣問的含意。
黃培明和左泓淨都在進來的時候被擋了門外,如風單薄的身體站在空落落的辦公室內,更顯得嬌弱無助。
關廷宇銳利的眼掃過如風略微隆起的腹部。心中自是瞭然一片。他垂眼,手裡把玩着手機。
“尹小姐,要知道,關某從不接毫無勝算機率的案子……而孟老大的案……”他頓了下,擡眼,看向如風,緩緩道,“勝算機率爲零。”
如風的臉上閃過悲哀,這兩天,她已經聽過好幾遍勝算爲零。她也對着自己說過好幾遍,可是,那要叫她如何能夠接受。
“我知道……可能很難爲你,也有可能會敗會您關大律師的名聲……”
“不是有可能,是絕對。”關廷宇看着如風,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弱不禁風,而眼神中的那一抹堅定,卻又是叫人無法忽視。那抹堅定,像極了某個人。
他的心中忽地一顫,像是有東西擊中了他的胸口,軟軟地,讓他差點窒息。
如風聽着他的話,不管如何,她也絕不放棄,絕不放棄……
如風看着他,他的話語如一盆冷水,一下子將她從頭到腳澆個徹底,可是,她又怎麼忍心,她又怎麼可能會放棄。她的心狠狠啃噬着。
“求您了……求您救救他吧……”如風輕聲說着,她已經沒有辦法了,她只有求他了。不管勝算機率是不是零,但她知道,只有他,纔能有讓零變爲正數的可能,只有關廷宇了……
窗外慘白的日光透過
玻璃折射進來,打在如風蒼白的臉上。
關廷宇定睛看着她,看着那堅定的眼神裡滲出淚意,接着,毫無預警的,淚大顆大顆,順着她一陣白過一陣的臉頰落下,無聲的滴落在地上,也滴落在他面前。
他是一個律師,他看過無數女人的眼淚,有數不清的人在他面前悲哀的哭泣,甚至下跪着求他。而他,從來不會爲了那麼些淚而爲之動容。
可是,此刻,她落淚了。
她那有着堅定眼神的眼裡,洶涌得流着淚。
他的心一下子被狠狠揪緊了。
曾幾何時,和她一樣有着堅定眼神的眼睛,也這樣在他面前落着淚。
即使過了那麼多年,一想起那雙眼,他居然還是如此心疼。
可是,她是別人的女人,他是孟紹南的女人,雖然他也佩服孟老大,一個隻身走在黑白兩道上的人,那麼多年,也不曾失足過,但是這次,他沒有辦法,別說他,就是連神仙也沒有辦法救他,他殺了人,證據確鑿,他逃不過法律的制裁,而且,對方還只是一個公司的總裁而已,說起來,那只是平民一個。
這樣的案子,他如果接手,就註定了會失敗,他如果接手,就註定會壞了他一世的英名,他如果接手,呵……嚴緒然也不會讓他接手。
但是……鬼使神差,他看着她淚流的眼,他鬼使神差,他鬼迷了心竅,居然就那樣答應了她。
他聽見自己對面前的女人說:“我接……但是,我沒有把握會打贏這場官司,請不要對我抱太大希望……”
如風呆愣了片刻,隨之而來的興奮一下子淹沒了她,關廷宇接了,他接手了,是不是代表,他不會死了?
“我知道……哪怕是輸了,我也不會怪你,謝謝你……”如風滿是淚痕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即使結局還是悲哀的,她也沒有遺憾了。
寶寶,寶寶……讓我們一起等待爸爸,一起等着他……
關廷宇看着面前的女人,自己真是瘋了。這或許是他這一生中最不明智的訣擇了。這也是他做律師以來,第一次會打敗仗吧。不知道嚴緒然知道了,會怎樣說他。
他的眼神看向窗外,悠遠明淨,我做的對嗎?你能看到嗎?
接下來的日子,如風都跟着關廷宇收集一切有利的證據。
關廷宇進去和孟紹南見了兩次面,如風想跟進去,卻還是被擋在了門外。
因爲孟紹南是重刑犯,除了律師,其它人,都不能見。
如風對於他的思念一天強過一天。每每等在外面的時候,都在想像着他的面容,他的話語。
不知道他會不會凍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瘦了。
每次一想到這些,她除了流淚,只是流淚。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會什麼總是要流淚。好像這一生,有流不完的淚。
沒有他,她真的變得脆弱了嗎?
關廷宇站在那裡已經
很久,沉默地看着她坐在那裡。每一次,都是看到她無聲地流着淚。他不喜歡看到女人哭,那會讓他很煩躁。可是,她的哭泣,沒有聲音,面無表情,只是睜着眼睛,淚水就一個勁從她眼裡流出。
就和她一樣。
如風忽地感覺到走近身側的人。忙擦掉了淚水,轉身,對着他笑:“怎麼樣了?”
關廷宇看着如風滿是淚水的臉上綻開的笑,牽強的笑,他的心一震,說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你想不想見他?”
“什麼?”如風怔愣,“可……可以嗎?我能見到他嗎?真的能見到他嗎?”如風有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的能見到嗎?不是說了不讓見嗎?
“我去問問看……”看着她急切熱烈渴望的眼神,他居然又一次妥協,轉身,又朝着拘留所走去。
像孟紹南這樣的犯人,隨便動用什麼關係,家屬都是不能見的,更何況,她還不是他的家屬。
如風有着期望,卻也並不抱任何希望,儘管她好想好想見他,但是她也明白,法律,終究是嚴肅的。
三十分鐘後,關廷宇出來。如風忙迎上去,眼神在他冷峻的臉上搜索。
“十分鐘時間,只能十分鐘……去吧……”他對着她說,仍舊是面無表情。
如風不知道該說什麼,看着他,頓了下,終究還是沒有說一個字,轉身就奔了進去。
對於他,已經不能用謝謝兩個字來表達了。
再次見到他,依然的撕心裂肺。
如風不知道關廷宇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能讓她進去,就這樣面對面地對着他,不用隔着玻璃窗。
他穿着犯人的囚服,下巴範着青青的鬍渣。可是卻沒有階下囚的落魄。他依然俊美如昔,他依然有着王者般的風範。
看到她,他嘴角染上不屬於階下囚該有的明亮笑意。他還是她的孟紹南,還是她高傲如昨的孟老大。
如風撲入他的懷抱,捕捉着屬於他的氣息,捕捉着屬於他的溫暖。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着他說,可是此刻,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摟着她,輕輕摟着,怕碰傷了她。
這,是不是他最後一次摟她,是不是他最後一次感受她的存在。幾十年的時間,幾十年的情感,他要一下子壓縮,壓縮成這短暫的十分鐘。他,能把這往後幾十年的愛,能把這往後幾十年對她說的話,壓縮在這十分鐘裡嗎?
“如風……即使我一無所有,我也不想對你放手……那句話,並不是說着玩的……”他開口,聲音沙啞低沉,所有的話,現在卻說了那樣一句。
如風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劍,她知道,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更緊得摟緊了他:“我知道……我知道……”她哽咽,伏在他的肩頭,淚水浸溼他的衣衫。
“可是,我真的一無所有了,我卻沒有資格不再對你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