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垂下眼眸,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就當我們爲陽城百姓辦一件好事吧!只有取了冊印,才能絕了海文王的念頭,才能不讓陽城百姓再受燒殺劫掠。同時若能叫擁兵自重的赫連郡對我地宮俯首稱臣,也不是壞事,不是麼?”
衛雁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可是,即使取到冊印,卻保不住,豈非白費力氣?”
“這賭約有個時限。三個月爲期。如今已經過了五十餘天,還有一個月餘時間,只要我們在限期內保有冊印就可以了。”
“那……這麼說來,冊印根本不在府衙之中?而海文王的那些手下屢屢進城犯險,也是爲了取回冊印?前些日子城中告示上的落印……難道是假的?”
衛雁當初應下洛言的賭約,只是一時意氣,她根本想不到,這件事,竟然還牽扯到海文王,牽扯到赫連郡。而她那欲借地宮之力潛入陽城尋找衛姜下落的小小心思,在見識過海文王對城中百姓屠戮劫掠的情形後,也漸漸淡去。憑她跟染墨這幾個人,根本不可能尋回被擄走的衛姜。除非,她真正的成爲地宮之主,才能廣派宮衆,從海文王手裡奪回衛姜。或者,她能取得冊印,與海文王做個交易,讓海文王甘心放人……
無論是走哪一條路,唯今能夠做的,竟只有寄希望於那寶貴的城守冊印。
“主子爺,又有百姓來給您送禮了!”常福走進府衙後院書房,一臉喜氣。
鄭大人擡眼瞧了瞧他手中拎着的東西,一籮筐杏子,還有一隻活雞。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是這些東西?可給還了銀錢不曾?別白白佔了人家便宜。”
常福笑道:“給了給了!按照主子爺的吩咐,來送禮的每人給一吊錢,來致謝的每人五個銅板,來伸冤報案的,每人也是五個銅板。百姓們如此愛戴主子爺,說不定主子爺回京前,能得把萬民傘!”
“瞧你高興的!你敢說那些來送禮的,不是爲了我的賞錢來的?現在世道不好,商行不敢開市,那些人的杏子李子雞蛋羊奶賣不出去,如今遇着了我這麼個冤大頭,還不拼命地來宰?府衙後面的倉庫裡,堆的果子都爛了!我哪裡吃得完那許多?罷了!我再做件好事,明兒開倉,把那些果子雞蛋,都拿到衙門口去,分發給吃不上飯的人家。另外,將這隻雞拿到廚房去,做鍋人蔘雞湯,今晚你跟我去城樓巡夜,順便帶着雞湯去慰勞一下守城的將領們。”
“主子爺,還是您會收買人心!”常福笑嘻嘻地道。
鄭大人不悅地睨了他一眼,“你說什麼?”
“不不不,主子這是一心爲民,體恤屬下,是小人說錯了話,小人這就去辦好主子爺吩咐的事!”
瞧着那常福一溜煙跑了,鄭大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幾天他的臉色好多了,一方面是休養得當,一方面是處理政事獲得了百姓的交口稱讚令他心情大好,那橫來的病痛也就漸漸有了起色。
這時,管師爺走了進來,神秘兮兮地道,“大人,屬下聽說了一件趣事。”
鄭大人從案牘中擡起頭來,笑道:“哦?什麼趣事?”
“前些日子,那城東新來的商人不是說要招贅麼?本來城裡各大家族都淡淡的,沒放在心上。誰知今兒那商家小姐在鋪子後頭彈了個曲兒,竟引得好幾家的公子和平民百姓爭相求見。更有那心急的,當晚就上帖子宴請那商人說要商談婚事。”
“哦?那小姐琴藝非凡,還是貌若天仙?不過彈一個曲子,竟有大戶人家的公子甘願入贅?”鄭大人是個風流之人,一聽這事,就有了幾分興趣。
管師爺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人精,上前笑嘻嘻地道:“屬下雖沒見到那小姐的樣貌,但聽人說,那小姐隔着簾子露了個背影,端的是窄背蜂腰,風流窈窕。”
說到這裡,那鄭大人卻只淡淡笑了笑,美人他是慣見的,心想這羣人真沒見識,見到個背影就已經迷成這樣。
管師爺笑道:“今兒城中大戶楊家、邱家、王家一起宴請那商人,大人若是願意湊個熱鬧,不如同去瞧瞧?”
“人家相親,本官去做什麼?”
“大人如今執掌陽城,是陽城父母官,體察民情、與民同樂,是百姓的福分!大人若是肯去,那些人家無不歡喜。最緊要近來大人事忙,也該歇歇,長春樓今兒重開,說是要開幾壇三十年的竹葉青慶賀,大人只當去嚐嚐……”
一聽說有酒,那鄭大人的雙眼發亮,笑道:“許久未曾沾過美酒,聽你這麼一說,本官不去湊湊熱鬧,倒是可惜了……”
管師爺笑道:“正是正是!”
傍晚的西街大道上,有着前所未見的熱鬧氣氛,以往寂靜無聲的街道,如今竟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自打鄭家軍接管城防以來,那流寇竟有半個月不曾來擾民了,城中大戶漸漸恢復了往來宴請,雖比不得從前奢華頻繁,但也絕非鄭大人剛入城時所見的蕭索慘淡。
長春樓位於二樓最大的雅間裡,已坐了好幾個賓客,聽到外頭僕從高聲報曰:“楊老爺到!”衆人紛紛站了起來,那楊老爺油頭大肚,由兩名豐腴的侍女扶着,大笑着走了進來。屋中衆人熱情地上前與之見禮寒暄,對此人頗有討好畏懼之意。
這時僕從又報:“賈老爺到!”
這個賈老爺,就是染墨了。他帶着一個小廝,微笑着與衆人一一見禮,姿態擺得極低,一副謙卑知禮的模樣。
在楊老爺首先坐到椅子中後,賓客方一一落座,不待舉杯開宴,就聽外頭僕人又報:“鄭大人到!”
衆人均是一愣,只有染墨臉色未變,微笑着站了起來。
“鄭大人,稀客稀客啊!”楊老爺首先迎上去,甩開欲來攙扶他的侍女,親自將鄭大人扶到主位之上。
鄭大人笑道:“抱歉,本官不請自來,擾了各位雅興。”
“怎麼會?大人大駕光臨,我等三生有幸啊!未曾遠迎,還望大人恕罪!”那楊老闆對待旁人均是皮笑肉不笑的高冷模樣,對着鄭大人,卻是十分殷勤。
鄭大人笑道:“楊老闆客氣了,今兒衆位相聚,聽說,是爲着做親一事?本官有所耳聞,特來沾沾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