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什麼時辰了?”她扶了扶頭上的金步搖,懶懶地問道。她不急着去迎客,向來都是那些女人們巴結她的,待她們來得差不多了,她再出去道聲有失遠迎,誰還敢怪罪了她不成?
“二奶奶,已是巳時一刻了。”秋葉躬身扶住鄭紫歆養的水蔥似的手,指頭上面的鮮紅蔻丹豔得刺目。
“來了幾個了?若是人到的差不多了,咱們就過去吧。”
秋葉面上的神色一僵,勉強笑道:“奴婢叫人去瞧瞧?”
鄭紫歆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剛纔來的不是待客的管事婆子麼?她難道沒說誰先到了?”
“說……說了……”秋葉不知自己該怎麼對她說出事實,以鄭紫歆的性子,怕是要大發雷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日子又要不好過了。
這時凝兒突然掀了簾子走了進來,“二奶奶,淑惠鄉君來了!”
淑惠鄉君?那是什麼人?
難道是哪個王爺的女兒或孫女?
是聽說了她組織賞花會,特來示好的?
鄭紫歆眉眼微眯,笑道:“這些宗室女子也真奇怪,人家又未請她,偏要來湊個熱鬧,也罷!我就去見見吧,總算是個有品階的,不可太過怠慢了。”
凝兒欲言又止,秋葉也臉色難看。
淑惠鄉君是什麼人,如今整個京城之中,怕是隻有鄭紫歆一人不知了。她見了淑惠鄉君,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秋葉想提醒一句,卻怕引火燒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跟着假裝不知道吧。
向來不對付的秋葉跟凝兒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同時選擇了沉默。
鄭紫歆一路向前廳走,一面回身問秋葉,“大奶奶什麼時候過來?我這身衣裳夠不夠排場?鄉君再不濟也是宗室封號,我若沒記錯,皇家也就長公主的女兒被封了福貴鄉君,魯王的女兒封的是郡主吧?也不知這是哪個王爺的女兒還是外孫女?”
秋葉此時恨不能找個什麼藉口逃了開去,她慢吞吞的跟在後面,不情不願地隨着往前廳走。
鄭紫歆到時,見梁氏身邊琦兒立在門口,知道梁氏先她一步到了,就笑着邁步進去,“倒是嫂嫂消息靈通,竟比我先一步到了,吩咐廚房治宴故來得遲了,鄉君莫怪。”
“徐二奶奶這是哪裡的話?本鄉君突然到來,徐二奶奶別見怪纔是。”
一個清冷而熟悉的聲音傳來,鄭紫歆陡然一怔。
她面前的珠簾被屋內侍女撩起,她舉目望去,只見一個絕美的女子身穿軟煙羅製成的宮裝,端坐在主位之上。
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被凝固住了。
梁氏面色亦是僵硬,生怕鄭紫歆鬧將起來不好看,“弟妹,這位是聖上新封的淑惠鄉君,是董小姐邀來的貴人,你快過來見見。”不住地給鄭紫歆打眼色,希望她不要拂了董小姐的面子。
董小姐是新皇替次子選中的兒媳,待明年秋天就要嫁入郡王府,原是鄭紫歆的閨中好友,怎想到她竟帶同衛雁一起來了徐家。
鄭紫歆此刻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董小姐笑盈盈地站起身來,“徐二奶奶,好久不見了,接到你的帖子我心裡歡喜極了,那天剛巧鄉君跟我在一處,我就大膽邀了鄉君同來,虧得鄉君肯賞臉,竟真的應允了。徐二奶奶不會怪我吧?”
梁氏連忙打圓場道:“怎麼會呢?鄉君賞臉光臨,我們高興還來不及,今天備下了薄酒小菜,安排了堂會和歌舞,希望鄉君能夠盡興而歸,千萬不要客氣。”
鄭紫歆張了張嘴,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覺得口乾舌燥,大腦一片空白。她該說什麼呢?破口大罵,將衛雁趕出家門?斥責董小姐,怪她自作聰明?還是笑臉相迎,虛與委蛇,假裝客氣幾句?
不!她怎麼可能對衛雁那個女人笑臉相迎?她算什麼宗室女?算什麼鄉君?她連給自己當貼身丫頭都不配!
鄭紫歆扭過臉來,暴戾地瞪着衛雁。
衛雁恍若未見,淡淡地道:“爲何只有我與董小姐在此?其他貴賓在何處?聽聞此次賞花會稱得上盛會,京中貴眷雲集,徐二奶奶長袖善舞,着實是個有能耐的人呢!我一直十分佩服,特來見識一二。”
聞言,梁氏不安起來。衛雁不知怎麼跟新皇扯上了關係,難保這回不是來替新皇打探情況的,誰家的親眷來參會,誰家的夫人與徐家特別近些,說不定轉頭衛雁就跟新皇彙報去了。那麼皇上必然會有些猜疑,今兒紫歆邀請的人,實在個個都是位高權重的世家女眷……
鄭紫歆卻差點氣歪了鼻子。請貼上所寫的聚會時辰早就到了,她還特地晚來了一會兒,想拿捏一下衆人,誰知那些受邀之人竟全沒到場。
今天這場宴會,竟似是專門爲淑惠鄉君一人準備的!
她焉能不氣?
待她回過神來,梁氏已簇擁着衛雁朝外面走,一面親自引路一面跟她介紹園中盛開的名花。
董小姐就落後一步,與鄭紫歆耳語,“紫歆,明年我就不自由了……如今皇上行事與之前很不同,看似溫和,實則狠辣得很,新冒頭的那些世家行事張揚,咱們這種歷經幾朝的人家就得韜光養晦。我聽說鄭世子哥哥跟徐二爺這些日子都受了不少委屈,我放心不下,特來瞧瞧你。其實我父親原是不准我來的,若非淑惠鄉君與我同行,父親是不會應允的。父親命我好生結交這位鄉君,說皇上有意將她賜婚給安南侯,以後此人貴不可言,萬萬不能得罪了。所以……你千萬別怪我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鄭紫歆似笑非笑:“我哥哥跟夫君聖眷正隆,能受什麼委屈?你也別多心,我沒事,今兒她來,我不會怪罪於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董小姐露出詫異的表情,“聖眷正隆?紫歆,你……你不會……還不知道吧?我以爲你特地在這時候宴客,正是爲了給你兄長跟夫君搭臺呢……”
鄭紫歆意識到了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事,現在她人在內宅,跟孃家往來不多,徐玉欽又不跟她同住,她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道?
“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