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發現那人已經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在昏暗的燈光下那是一張十分冷峻的面容,黑色的短髮修的整齊,銀邊的眼鏡,修長的下巴,
高挺的鼻樑,緊珉的雙脣,分明的菱角,看起來就像一個社會精英,就像做着高職的經理,他看起來很年輕,約莫二十多歲,看起來看起來
一副事業有成的樣子。
那看起來有些嚴謹的人將紙擱在他的手中,低下頭,上面俊雅的字體就如挺拔的松竹,寫着急診的詳細費用。他沒有任何時刻比此刻更感到
憋屈了,他和張伯並不熟悉,只是中午出門還好好的人,晚上回來卻被髮了死亡告示,任誰都會覺得不寒而慄。他死的太蹊蹺,太詭異了。
就像那鮮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流逝的一樣,讓人感覺到生命的脆弱。
“到前臺付款。”那人說完就擡腳走在前頭,洛寧陽一愣,還未在心裡糾結完碰到這種糟心事就踟躕的在原地知不知道是該跟着他走。他走
了,那屍體怎麼辦?他回望着躺在那裡張伯的屍體。
“啪。”隨着一聲清響,吸引了洛寧陽的注意,他擡頭一看,在車燈下,是一個穿着牛仔褲的小哥,他咧着嘴,笑着,指了指車。
“你去吧,我幫你看着。這車待會還得入庫呢。”
也是,張伯的屍體不能就擱在這裡,雖然是秋天了,但屍體就這麼放着也容易腐壞。而天又這麼晚了,他也不能把屍體抱回家。路上被人看
着了,也不好解釋。
……真是晦氣,我爸還沒死呢!
他這輩子就沒給人收過屍體,小時候那一場大火下去,就什麼都沒了。沒想到還沒等到給養父養母送終,就遭上了這麼回事。這也算提前練
習練習?呸,想什麼呢。
洛寧陽收斂了胡思亂想,在前臺交了一筆急救費。然後坐在塑料椅子上,對着怎麼處理這屍體犯愁。
人好端端的,怎麼會說死就死了呢?
他猛然想到,是啊,人好端端的,怎麼說死就死了?
洛寧陽從座椅上起來,四處張望着,然而剛剛在車廂上的人都看不清面容,更不知道名姓,要怎麼找。
他走回剛剛繳費的平臺,詢問剛剛和他一起進來的大夫是哪個科的,叫什麼名。並解釋有點事想要找他。護士見怪不怪了,道:“這還真不
太清楚,他剛來醫院,好像是姓楚,是外科大夫,你去看那邊找找吧。”
洛寧陽順着護士指的方位看,這是鄉里的人民醫院,規模很大,往前瞅一眼望不到底,護士指的是左手邊的走廊,走廊裡一片黑暗,看不到
半點光。這諾大的醫院,除了值班的護士大夫,大片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大廳亮着燈,往前看卻半個人影都沒有。
洛寧陽並沒有來過這家醫院,但他肯定剛剛那個大夫不是往左邊走的。他扯起一抹牽強的微笑。
“謝謝啊。你們這裡對死在病牀上的病人怎麼安排?”這話就問的更怪了,護士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見此洛寧陽一愣,然後換個問法“不
好意思,你們這裡有沒有停屍房?用一宿多少錢?”這回值班護士大概知道洛寧陽的意思了,眼裡帶上了一些同情,臉上沒那麼不樂意了。
“你等等,我給你問問。”大概是不常用的關係,護士說完轉身就去裡面打電話了。周圍又安靜下來,隱隱能到護士打電話的聲音,大概五
分鐘,護士回來了。
走出醫院的門,看見司機小哥百無聊賴的外面玩着手機喂蚊子。洛寧陽覺得很是不好意思,道了一聲欠,小哥很好說話。說了聲沒關係。
洛寧陽看着車上的屍體,他搬的動也費勁,他只好再次腆着臉皮請求小哥搭把手搬到醫院停屍間去,先委屈張伯在裡面待一宿,明天找人給
他火化了。
別說搬屍體,正常人連看一眼都嫌晦氣。
洛寧陽想着先和他套套近乎,在給點錢,在提出這個請求,於是就開口問:“你今年多大了,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