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誠的老信徒帕克聽聞“原初使者”米拉要離開,不免大感詫異。
他當然知道米拉在這些日子裡,行了許多奇蹟,但是如此突兀地離開,不免讓帕克爲之不解。
在帕克看來,米拉來到城下之城後,必定會有什麼大動靜出現,譬如原初的顯現、又譬如宣告神的旨意……但這些都沒有,原初使者毫無預兆地來到這無光之地,在行過奇蹟之後,又毫無預兆地從這裡離開。
這連虎頭蛇尾都算不上,根本就是蛇頭蛇尾。
米拉自然看穿了帕克的疑惑。
爲了平復這位老信徒的心情,米拉出聲道:
“你難道在猜測不朽的神麼?你連雷霆是怎樣來的都不能理解,又怎能理解祂所做的種種安排?”
老信徒帕克面露醒悟,而後不再質疑。
於是,在米拉的吩咐之下,老信徒帕克連忙備好了馬車,要將二人帶離這座城下之城。
無光之地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派灰暗,並沒有明確的早晚之分,雖然如此,但人總要休歇,於是他們趁着大多數人休歇的時間出發了。
看着馬車緩緩駛出城下之城,米拉稍稍鬆了口氣。
艾諾絲坐在車廂的最深處。
米拉低聲吟誦古言,對外屏蔽了車廂內的聲音,無論她們在這裡說些什麼,老信徒帕克都不會聽到。
女孩有些躡手躡腳地靠近面前的皇女。
後者的目光眺望着車窗之外,她在看些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艾諾絲…等我們離開帝國以後,你想要去哪裡嗎?”
米拉放柔聲音問道。
艾諾絲笑了笑,轉過頭道:
“去哪裡,不是都聽你的意願麼?”
她的話語裡,其實有些惱怒。
米拉好像沒發現一般,挺起胸脯,無邪地笑道:
“當然。無論你想去哪裡,都要我同意才行。
我不能讓你回到這城下之城,也不能讓你去跟原初教會接觸。”
皇女看着她,無奈地搖頭道:
“真是…洋洋得意。
算了,隨你吧,就算你得意忘形,我也不會放在心裡。”
米拉聽出了艾諾絲的心緒複雜。
與曾經死去的母親重逢、瞭解到一切的真相、知曉自己是預言的原初使者、狄洛西斯家族與原初教會有染……種種事情攪成了一團亂麻,讓人無法分辨什麼纔是真正正確的道路。
米拉看到艾諾絲的糾結與痛苦,看到皇女爲終結糾結,不得不選擇了她的家族……
可身爲半個旁觀者的米拉知道,艾諾絲的選擇是錯的。
於是,她強行收回了皇女選擇的權力。
艾諾絲眺望着車窗之外,城下之城已經越來越遠,惆悵道:
“原來…我已經跟母親這麼多年沒見面了。”
米拉寬慰她道:
“沒事的,艾諾絲,以後有機會的話,會見面的。”
艾諾絲瞥了她一眼,
“這真是不負責任的許諾。”
米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蛋。
“不過…那也是過去的事了,能重新見到母親,已經足夠讓我欣喜了。”
艾諾絲低垂着眼眸,嘆息道:
“……連此刻都要成爲過去了。”
米拉有些不忍,她輕聲轉移話題道:
“艾諾絲,你跟我說,你想要去哪裡?我會答應你的,只要不過分的話。”
皇女想了想,仍低垂着眸子,
“我想…去那個傳說中的精靈王國,還有…那座聖山看看?
在過去,我曾聽無數人提起過那裡,啊,真是讓人嚮往,不是麼?”
米拉聽到後,點了點頭,這並不是個過分的要求。
如果艾諾絲說要回到丹斯切爾或者回到城下之城,米拉可不會答應。
“還有呢?你還想要些什麼嗎?”
米拉接着問道。
艾諾絲想了想,笑着問道:
“一頂…皇冠?
我想要一頂皇冠,最好是丹斯切爾的緋紅皇冠。”
米拉聞言,緊緊盯起面前的皇女。
皇女輕聲解釋道:
“我只是要皇冠,而不是丹斯切爾。
無論是真寶、還是仿造的都好,那頂皇冠,可以說是我前半生裡非要不可的東西。”
聽到這裡,米拉點了點頭。
她當然會滿足艾諾絲這個小小的願望。
艾諾絲不急不緩地拉上車窗,微笑道:
“總而言之…舊的人生已經死去,新的生命要開始了。”
“正是這樣。”
米拉點頭道。
看着如此認真的米拉,不知爲什麼,艾諾絲莫名有些期待了。
自己在期待什麼?
跟着她走,即沒有夢寐以求的權力,也沒有至死守護的家族。
自己前半生都是爲了權力而活,爲狄洛西斯家族而活,被父母寄託着肩負家族的期望。
家族養育了自己、培養了自己,併爲自己預備了家主之位,以及不容推託的君王寶座。
正因如此,自己爲了家族而活,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是爲了家族行事。
而現在,自己跟着米拉離開,無疑是對家族的背叛。
“或許…算不得背叛。”
艾諾絲嘀咕道。
自己已經盡了全力,自己對米拉無可奈何,是米拉強迫自己離開的,這不是自己的意願。
按照帝國的法律來說,被逼迫作惡的人若不犯下殺人等大罪,便不會有罪名加身。
想到這裡,皇女鬆了一口氣。
那麼…就這樣離開吧。
忽然間…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急停,車廂內的二女險些被甩了出去。
“怎麼回事?”
米拉說着,猛地上前掀開車廂的簾子。
只見在馬車不遠處的前方的荒蕪地表上,一個渾身被紫黑色霧氣環繞的男性立在那裡。
老信徒帕克渾身都在顫抖,他神色蒼白,像是見了鬼一樣。
只聽他以極其驚愕的口吻說道:
“…守、守門人?!
守門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帕克驚駭的話語落入耳中。
米拉猛地意識到什麼。
守門人,難道是說…
謊言與詭計之神斯萊厄?!
她看着那遠處立着的男子,周遭旋繞的紫黑色霧氣,無疑就是謊言與詭計的神力。
“使者…爲什麼、爲什麼守門人會出現?這是、這是神的安排嗎?”
帕克顫抖着問道:
“守門人…守門人,我記得,守門人只會狩獵那些…那些背叛原初教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