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維爾多,自從離開木石氏族後,已經在卡爾隆德王國裡流浪多年,他不斷地變化着名字,改變着裝扮,與遊蕩野外的孤魂野鬼沒有多少區別。
他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也只能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當年他因爲憤怒而離開了氏族,成爲了矮人們常說的“遊蕩者”。
遊蕩者,意味着因種種緣故離開或失去氏族之人,這個詞語不等同於人們常說的流民或乞丐,在矮人這個重視氏族血緣的社會中,這是個很悽慘的稱呼。
矮人們罵人時,罵人是遊蕩者,比罵人是地痞流氓更具有攻擊性,其激烈程度,即便是脾氣暴躁得將他人父母掛在嘴邊的矮人裡,也是首屈一指的。
失去氏族,不僅僅意味着無家可歸,更意味着整個王國都沒有歸宿。
氏族承載着一個矮人的出生,也承載着一個矮人的死亡,遊蕩者死了,是真真意義上的死無葬身之地。
除此之外,氏族還承載着矮人的社會地位,沒有社會地位的遊蕩者是遭人唾棄的存在,沒人敢僱傭遊蕩者作工,因爲沒有保障,矮人們常常認爲,遊蕩者裡男的是乞丐強盜,女的是妓女小偷。
而維爾多身爲一位男性遊蕩者,也時常要靠偷盜爲生,可謂是不負衆望。
冗長又缺乏打理的鬍子垂落着,滿心鬱結的維爾多煩躁地敲打着面前的桌子。
這些年來,他除了靠偷盜,還靠搗鼓一些小機器爲生。
其中大多都是維爾多從機械之書上學來的機械,他最成功的一場買賣,就是賣給一個與工匠有關的氏族的孩子一個蒸氣轉球,那足足爲他換來了半年的飯錢。
而很快,他就將這一大筆錢投入到了神廟附近——妓女們的身上。
矮人的社會結構與人類或者三眼猿人的社會結構並不一樣。
人類和三眼猿人們早已將神廟等等神聖之地視爲僅有的淨土,在那裡不允許任何卑劣慾望的涉足,只允許神聖之事,貪婪、性慾、骯髒等等都要與其隔絕。
但矮人們不同。
或許是因爲這個種族天生就粗俗,在矮人們的傳統觀念裡,生育是氏族的延續,是所有人的頭等大事,至於父母具體是誰,這個等生育以後再說。
所以…矮人的神廟附近有妓女是件很正常的事,與她們交易則被稱爲“神聖婚禮”,矮人王國裡有個延續至今的古老習俗,每一位國王登基時,都要進行一場“神聖婚禮”。
雖說如此,但將所剩無幾的錢財投入到淫亂上,在道德上來說,終歸是不光彩的事。
可維爾多如今已經不在乎什麼道德了,身爲遊蕩者,能過一天就是一天。
這位矮人青年站起身來,打算找妓女發泄一下心中的憤懣,可他摸了摸褲袋子,發現裡面僅剩幾枚銅幣。
他沒錢了,這些錢最多能撐上幾天。
維爾多搓了搓手,他看向自己搗鼓的機器。
那個機器還是個半成品,而且還不一定能賣得出去,等賣出去時,自己估計都要餓死了。
這樣想着,維爾多決意幹起老本行來。
……………………………
城市的大街之上,身材在一米徘徊的行人們來來往往,他們有的光鮮亮麗,有的粗布麻衣,在這些矮人的人流中,時不時有高大如小山般的巨人經過。
有一位矮人青年躲在陰影處,滿目陰翳地盯着行人們。
整整半天過去了,他始終沒有找到能夠下手的人。
這座城市似乎像他這樣的遊蕩者來得有些太多了,每個人都心懷警惕,即便維爾多自詡自己偷盜的技巧了得,但仍然一無所獲。
維爾多深深地嘆了口氣,摸着鬍子,心裡滿滿都是發泄不出的鬱結。
“…得離開這裡了,換個城市。”
維爾多自語着,對於遊蕩者來說,居無定所,到處漂泊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正在他即將低下頭,思考接下來的去處之時,維爾多忽然被一陣高昂的佈道聲所驚醒。
維爾多猛地一回頭,只見一羣身着樸素的矮人們在廣場的邊緣處,他們在搭建好的高臺上朗聲佈道着,宣講着什麼主、什麼神,講述着赫里斯與誰的關係,看他們那副模樣,似乎與神廟裡的祭司們不太一樣,他們要更加貧寒一些。
不少行人駐足在那裡,聽着那些佈道者們的講道。
從遠處聽了一會,這位矮人青年記了起來,那些人似乎是什麼真教徒,他們敬奉着主,不過與矮人們的傳統祭司們不同的是,他們並不敬奉赫里斯,對後者他們只有血脈上的尊敬。
由於信仰相似的緣故,這些真教徒們與當地祭司們的並沒有多大的矛盾,而且很多時候,雙方都會互相幫扶、互相救助。
即使有所矛盾,但大多時候都是不公開的,上不了檯面的。
這種雙方的友好關係,其中緣由,或許要追溯到矮人的創造者——山與工匠之神赫里斯對於祂父親的崇敬。
維爾多看着那羣真教徒們,他們一邊講道,一邊派發着食物。
“這些人看似樸素,但其實一定很富裕…否則哪來那麼多食物發出去。
保不準在夜裡的時候,偷偷去狂歡享樂了。”
維爾多心懷惡意的揣測着,片刻之後,一個稍顯大膽的想法冒出腦海。
既然自己缺錢…
何不冒充對真教心懷好奇的慕道者,換取他們的信任,最後混入其中,將那些什麼神甫、修士的錢財全部捲走?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一個惡毒的想法,不過遊蕩者們本來就不會計較這麼多,他們是矮人這個種族的棄子,是被侮辱、被遺棄的人。
想到這裡,維爾多蒼蠅般地搓了搓手,眼裡盡是貪婪。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自遠方朝那羣佈道者們走了過去,慢慢擠入了人羣之中,儘量站在靠前的地方,然後熟練地僞裝出一副仰慕的面孔。
那滿是繭子的手潛藏着在陰影裡,只爲了從這羣佈道者那裡偷取足夠他揮霍的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