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並沒有回到阿爾西婭居住的街道,而是駛向了臨近城郊的法荷拉派教堂,到那裡時,人羣散去了不少,而剩下的人羣在法何拉派修士們的勸說之下,也跟着慢慢散去,但仍有不少人圍在教堂四周。
阿爾西婭領着伊登走下了馬車,人們一看到他們,就爆發出一陣歡呼,公主殿下笑着朝衆人招手,他們兩人一同走進了教堂裡面。
走進教堂之後,伊登看到了女巫們,以莫娜爲首的女巫們在此早已等候已久,莫娜旁邊的女巫麗塔正在以咬牙切齒的目光看着自己。
這個時候,伊登終於從恍惚中完全回過神來。
伊登看着阿爾西婭,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女巫莫娜恰在此時開口了,
“德瓦恩王子估計已經氣瘋了,我們的烏鴉說,他現在到處都在搜捕你們。”
阿爾西婭轉過臉,問道:
“看來,我們現在得立刻離開這座王城?”
莫娜猶豫了一下,而後緩緩道:
“其實,我們女巫爲今天做了一個預言。”
“什麼預言?”
清醒過來的伊登問道。
“最末薩滿會今天會有所動作,有什麼可怕的事會在今天發生。”
莫娜頓了頓,而後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道:
“我們在城市裡監測到了靈性的異樣,在這幾個地方,很突兀地匯聚了大量的靈性。”
伊登頓時明白了什麼,
“加冕…鬼王的儀式?”
莫娜微微頷首,
“我們必須要阻止它。不過現在,有個東西要暫借給你。”
說着,莫娜口中吟誦着什麼,緊接着,一把周身被光輝環繞的長劍又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索拉繆斯的遺產一出現,擡了擡劍尖,而後馬不停蹄地飛掠到了伊登面前。
“是它…”
伊登驚詫道。
片刻後,他的目光有些猶豫,想要伸手,又不想伸手。
一旁的阿爾西婭見了,以爲是伊登不好意思,二話不說地就抓住劍柄,塞到了伊登的手裡。
伊登愣了下,而後看了看阿爾西婭,又看了看手裡的劍,緊接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準備一下,一個半小時之後行動吧。”
莫娜如此開口道。
………………………………………
一旁的桌案上擺着花環。
換好守夜人的裝備,伊登站在房間裡,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脖頸間的石片吊墜是如此的顯眼。
“最終…還是得救了。”
伊登低聲自語道。
可是…自己的得救,到底是出自吾王之王的恩賞,還是出自於主的憐憫……
迷茫的感觸轉瞬涌起。
“不,別想這麼多了。”
片刻後,伊登搖了搖頭。
他抓起索拉繆斯的遺產,挎好在腰間。
咚、咚。
房間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伊登回過頭來,拉開房門,便看見阿爾西婭,後者微微笑地看着他。
“讓我進去。”
阿爾西婭的突然出現並不讓人感到意外,伊登讓開了一條道路。
伊登轉過身去,看向了房間內的鏡子,沒有去看她。
那個時候…連自己都覺得自己要死了。
伊登心裡這樣想着,鬼使神差地,開口說了出來,
“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我要死了。”
阿爾西婭原本在低頭打量着這房間,這個時候,忽地轉過臉。
伊登從鏡子裡看到了她。
半響後,伊登感嘆道:
“我沒想到…你還能想到這樣的招數,我以爲伱……好吧,不管怎麼說,我的得救就是殿下的智慧。”
阿爾西婭笑了起來,像是爲稱讚而喜悅,笑過之後,她突然開口道:
“這可不僅僅是智慧。”
伊登愣了一下。
鏡子裡面,阿爾西婭臉上沒了笑意,自己看不到任何的笑意,她好像正在說什麼很嚴肅的事。由於鏡子裡看不到笑意,自己不得不轉過身來。
伊登不由地想起了,籠車裡自己仰望天空時,縈繞在腦海裡的那一抹白色,自己那時應該沒什麼奇怪想法的,應該是的……
焦躁不安的感觸涌了起來,伊登回想起了那句話。
當時的情況很危急,事態很混亂,而阿爾西婭那句神經質的話像是個玩笑,如風般掠過自己耳邊,自己沒有在意,還將它忘了,直到現在才重新想起來。
“不只是智慧…那麼還有什麼?”
伊登試探性地問道。
話音落下之後,房間內的空氣頓時靜了下來。
“…這是爲了救你。”
沉默了片刻,阿爾西婭低聲道。
伊登覺得,她好像從未如此猶豫過,猶豫得,像是在羞躁,那正是處子的羞躁。
“只是爲了救我嗎?”
伊登不由地繼續問了下去。又是一陣沉默,伊登總感覺,自己每說一句話,這房間裡的氣氛都會再安靜上幾分。
阿爾西婭捻住了衣襬,而後緩緩擡手抱胸,她向後傾了一些,倚靠起牆壁,
“你…你願意怎麼想,那就怎麼想吧……”
她別過臉,嘀咕地補充道
“反正你怎麼想…都是對的。”
這一會,兩人都沉默了。
日光溫和地照射着教堂的圓頂,教鍾閃着金光,精緻的影子拉長在了地上,落在了清涼的泥土和砂石裡,整座教堂都是安靜的,這教堂內的小房間並不明亮,而是顯得朦朧又昏沉,安靜得彷彿能聽見冰裂聲,伊登看着熟識阿爾西婭,覺得自己是站在青草地裡,因爲她給自己戴的花環還在桌案上,就在手邊。
伊登看着阿爾西婭,回憶了片刻,半響之後,輕聲要求道:
“我能得到一個吻嗎?只需要最小的一個。”
阿爾西婭抖了一抖,就像是一顆積雪的松樹被踢下雪花,她擡眼與伊登對視,不再倚靠牆壁,向前走了兩步,緊接着,她的膝蓋微微彎了一下,高挑的身子放低了些,親了他的臉頰。
她像是感到羞躁,小聲道:
“如你所願吧,這是吻裡面最小的一個。”
默默地,她將花環戴回到伊登的頭上。
一個半小時後,所有人都開始行動了起來。
儘管伊登等人並不清楚鬼王具體的加冕儀式,但是從女巫們的觀察推測,最末薩滿會的薩滿們將會在今日讓鬼王誕生。
而鬼王誕生,讓伊登只能想到一件事。
大奇蹟。
那被異教的經文所記載,那受最末薩滿會的薩滿們所歌頌,那…踐行吾王之王意志的大奇蹟。
明明是正午,天空卻陰沉了下來,在伊登返回到原來的住宅,拿回自己的失運幣與號角之時,便看見上百來位奧森科士兵包圍了那條街道,並與守夜人們進行對峙。
那些奧森科士兵們是爲了尋找失蹤的阿爾西婭而來的,據說德瓦恩王在得知阿爾西婭背棄婚約之後,便在衆人面前大發雷霆,下令全城搜查阿爾西婭的蹤跡。
而很快,在阿爾西婭去到刑場上與自己的騎士結婚,並拯救伊登的傳聞傳過去後,德瓦恩王更是怒不可遏,他不停地辱罵着丹斯切爾人,並要求皇帝的帕拉丁布萊特給他一個交代。
毫無疑問的是,現在無論是奧森科人,還是以布萊特爲首的丹斯切爾人,都在尋找着阿爾西婭。
伊登攥住了拳頭,他比誰都清楚,任何一方都不會找到阿爾西婭,縱使找到了,阿爾西婭也不會完成這場婚禮,因爲她早已在另一場婚禮裡出嫁了。
躲藏在暗處,伊登成功潛入回自己的宅邸內,並將失運幣和號角帶了回來,他計算着時間,想着女巫集會們應該已經救出了維爾多,而現在,他們該朝着薩滿們的其中一個儀式地點會合了。
穿過幾個巷子,伊登來到了一處下城區的宅邸。
推開大門,伊登很快就在地上看見了薩滿的屍體,後者無力垂落在地上,身上的血肉像是經過啃咬,擡起頭,他立即就看見了女巫們。
女巫們的腳下,是已經被搗毀的儀式圓。
“你們比我想象得要快。”
伊登開口道。
“是你太磨蹭了。”
女巫麗塔語氣不善地說道。
伊登沒有在意她的態度,而是從手裡掏出地圖,
“那麼下一個位置,我們要一起行動嗎?”
莫娜站了出來,她搖了搖頭:
“最末薩滿會儀式的保護很充分,他們在城市裡佈下了六個儀式奇點,並且用許多其他奇點來瞞天過海。如果不把六個儀式奇點全部搗毀的話,就無法完全阻止他們。
而這裡的據點不過是一個障眼法,接下來,我們不能一起行動,必須分開來,儘快地在儀式完成前摧毀所有奇點。”
莫娜的話很有道理,伊登點了點頭,他拿起手中的地圖,指向一個地方道:
“那麼我就去接下來這個位置。”
“儘快吧。”
……………………………………
不知不覺之中,天空已經變得昏暗。
滿臉陰翳的德瓦恩王坐在了王座之上,縱使王宮內燈火通明,他所處的地方,卻彷彿籠罩了一層陰影。
大廳內瀰漫着一陣詭異的安靜,來此的賓客們互相看了看,在德瓦恩王的盛怒之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只是偶爾有嘰嘰喳喳的聲音。
阿爾西婭嫁給伊登,救下這位死刑犯的故事早已傳到了王宮,沒有任何人能預料到這種情況,在這些賓客們看來,阿爾西婭是一位賢淑而典型的丹斯切爾美人,竟然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不僅踐踏了婚約,還忤逆了奧森科的君主。
王宮內,一些賓客們自覺繼續待下去就不合時宜,他們想要從王宮中離開,然而,他們的行動卻被衛兵們攔了下來。
“沒有國王的命令,誰都不許離開。”
全副武裝的王室衛兵們攔在了大門之外。
於是,想走又走不了的賓客們只好留在了王宮裡,他們互相給對方使顏色,希望某人去請示國王,可是卻沒有人敢在這種情況下,去冒犯那位新君的威嚴。
王座的邊上,不知何時,洛託統領的身影出現在了國王的左側。
“洛託,我很後悔我沒有聽從你的建議。”
王座上的國王以極冰冷的聲音吐字道。
“陛下,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洛託並沒有就此事多說什麼,
“薩滿們要提前開始儀式了。”
德瓦恩王眯了眯眼角,
“哦?”
他的聲音拉得很長。
“女巫集會行動了起來,那些女巫在竭力阻止這場儀式,我已經派人去封鎖各個街道,並下達了對女巫的緊急通緝令,那些丹斯切爾的守夜人們也在幫我們對付女巫。”
洛託統領彙報着說道,
“可這並不是萬無一失,還請陛下趕緊做好準備吧,薩滿們需要您趕緊前往儀式主陣,蒼白驟雨,即將來了。
他們需要您的力量,需要您在主宰萬鬼之後,守護儀式,直到大奇蹟的到來。”
德瓦恩王聞言,慢慢從王座之上站起了身,
“多麼可恥的一場婚禮,多麼愚蠢的一次羞辱。
但當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時,當大奇蹟降臨之時,這都不過是過往雲煙。”
德瓦恩王的聲音冰冷得讓人如墜寒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