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星曆1000年,M星球,黑暗峽谷。
冷凝躺在一處彈坑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身着一套銀白色鋼製機甲,左手拿着一支粗大的激光槍,右手拿着一把又寬又長的激光刀,冷眼看着頭頂飛過的各式各樣的航空飛行器,聽着紫色的激光束從耳邊掠過。
他的身邊,無數個銀光閃閃的高大機甲,邁着蹣跚的步伐,擡起手中的激光武器,一邊向敵方射擊,一邊衝向敵方的陣地。在敵方如同織布機一樣的激光束中,銀色機甲戰士成片成片的倒下,又成羣成羣地向前衝,像一片銀色的波濤,拍向暗黑色的岩石,前浪激個粉碎,後浪又奮不顧身地迎上。
“轟、轟、轟……”天上密密麻麻如蝗蟲一般飛行着的小型航空船,不停地被地上大型激光炮所擊中,拖着長長的烏黑的尾巴,從空中斜斜地掉了下來,落在冷凝不遠處,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航空船與大地接觸的一霎那,如同綻放的煙花一般,絢麗多彩。徹底**的航空器零部件,混合着黑色的泥塊、石塊,就像一隻魔鬼飛舞的黑色裙幔一般,完全遮蔽了燦爛的落日黃昏,壓得冷凝擡不起頭。
冷凝“呸”地一口,輕輕地吐掉落嘴中的泥巴,剛想站起身,從彈坑中探出頭去。空中忽然飛來一道黑影。他下意識地側了側頭。“啪”一下,那道黑影重重地落在他的身邊。
冷凝輕輕一瞥。這是一支銀色機甲戰士粗大的手臂,斷肢處仍舊冒着汩汩的鮮血,指甲縫塞滿黑色泥塊的手掌,還在微微地抖動着。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瞅準了一個時機,雙膝一彎,一躍數丈,忽地跳出彈坑,躲在一塊大石頭後側,想也沒想,直接朝着前方的碉堡連射了幾束激光。
這是一個羣山環抱的峽谷。原先鬱鬱蔥蔥的高大樹木已經被激光炮、激光束摧毀得一乾二淨,粗大的樹木連着翠綠的樹葉,橫七豎八躺着。冷凝前方的山坡上,構築着大大小小的堅固碉堡。縱橫交錯的激光束、激光炮從極不起眼的碉堡射擊孔中,不停地發射出來,壓制着冷凝和他戰友們的火力,壓得他們擡不起頭來。而擔任空中支援的飛行大隊,卻是由於地形山巒的限制,活生生成了地面暗藏火力點絕好的射擊靶,紛紛被敵方射中,不停地從空中掉落下來。
近冷凝幾百米的地方,橫亙着一座重型碉堡。碉堡密佈的射擊孔中,不停地射出密集的激光束和激光炮,令冷凝和他的戰友損失慘重。峽谷中,前進的路就這麼一條,這座重型碉堡,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絞肉機,不停地絞殺着戰場上的機甲戰士。
冷凝射出去的激光束,打在碉堡邊上,只是冒着一縷縷的青煙。這種碉堡,如同一個巨大的圓形油罐,由厚達幾十釐米的鋼鐵,中間再夾着一層厚厚的陶瓷所鑄,普通的激光槍和激光炮對它根本毫無用處。碉堡裡,可以容納上百個像他們這樣的機甲戰士。
幾束敵方的激光束直接射中了冷凝的右手臂的機罩上,留下了幾個又粗又大的洞。他手中的激光刀差點掉落在地,連忙躍到石頭邊上,躲避着對方攻擊。
一個與他一樣穿着的高大的機甲戰士跳到他的身邊,緊挨着他,急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啦,前方碉堡羣火力太猛,衝不過去,傷亡太大了。”
冷凝沒有說話。他不用看也知道,說話的人一定是跟他同一個隊的隊友楊子。
怎麼辦?對付這種重型碉堡,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不斷接近,然後從射擊孔中扔進小型溫壓彈,直接乾死裡面的人。但眼前的這個碉堡卻不是孤立的,與它不遠處四五座碉堡,相互呼應,互爲犄角,形成了一道強大火力縱橫交錯的防護網。
冷凝仔細觀察着地形,腦海反覆權衡着各種突破方法。
“拿出溫壓彈。”冷凝冷冷地說道。
“你是要去炸了碉堡嗎?”楊子拿出一顆比拳頭還要小的溫壓彈,問道。這種新型的溫壓彈,一顆,只要一顆,就能使得在這樣密閉的碉堡中的所有人窒息而亡。
冷凝默不作聲,接過溫壓彈,瞅準了機會,正打算從石頭邊上一躍出去。卻見身後一具塗滿了奇形怪色的機甲一越而過。
“阿海?”楊子眼尖,一眼瞧見阿海獨具特色的機甲,失聲叫了出來。
只見阿海雖然身着笨重的機甲,卻靈活地在激光束中左挪右騰,不一會就到了離碉堡近五十米的彈坑裡趴了下來。
碉堡裡的敵人見到有人迫近,紛紛掉轉了槍口,朝着阿海躲藏着的彈坑,不停地傾泄着激光束和激光炮。
“媽的,這麼冒進。”楊子見同一隊的戰友阿海急急忙忙地衝上前,不由得破口大罵,“想找死,也不用急這一會兒啊。”阿海雖然吸引了敵方大部分的火力,但同時也完全暴露了冷凝他們的位置。
冷凝雖說對阿海不顧生死的衝鋒感到讚賞,但並不認同他這種全憑運氣、近乎自殺的行動。他冷冷地看着前方的阿海幾次探出頭去,想從彈坑裡退回來。可是敵方的激光束就像長了眼睛一般,始終在他附近徘徊着,根本不給他一點機會。
得儘快將碉堡毀了。冷凝想着。作爲火之龍隊的隊長,作爲帝國頂尖軍團的頂尖作戰分隊,他生來的使命,就是帶領戰友,戰勝一個又一個狡猾的敵人,完成一個又一個艱鉅的任務。
既然地面行不通,那就從空中突進。冷凝細細地衡量着從空中攻擊的可能性。他面前的碉堡羣依山坡而建,高低搭配,錯落有致。但只要他搭載着貼地飛行的航空器,突破前方碉堡的火力網,直接跳到這羣碉堡的最後也是最高的一個,從後往前炸開,必定可以炸開一條血路出來。而這些碉堡羣,雖然頂部的空中防禦力量也有一些,但總體不強。而敵方的空中防禦力量,離他們又有些遠。
現在的火力剛好又被阿海吸引了大部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冷凝主意一定,便不再猶豫,打開左手腕的調控按鈕,在綠色的按鈕上輕輕地按了一下。
“怎麼了?你把鐵馬叫過來作啥啊?”楊子眼見冷凝的行爲,不解地問道。
“有用。”冷凝話不多,但語氣極其堅定。
楊子知他的性格,也沒多問,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沒兩秒鐘,一架貼地飛行的小型飛行器噴着藍色的火焰,停在冷凝的身邊。這種如同駿馬一般的單人飛行器,是冷凝他們特種兵團專用,飛行高度不高,但靈活機動,速度極快。每逢作戰,一人一架,通常停在戰場的不遠處,以便隨時使用。因爲酷似以前的汗血寶馬,因此他們都稱之爲鐵馬。
冷凝一腳踏上鐵馬,轟了一下油門。
“要我一起去嗎?”楊子有些不放心,問道。一個隊裡,他跟冷凝最好。雖然冷凝看上去冷冰冰的,但跟冷凝在一起,他覺得有莫大的安全感。
“不用。”冷凝一轉加速把手,鐵馬便“轟”地一聲,離地一躍而去。
碉堡裡的激光束和激光炮,本來注意力還放阿海身上,這時卻見一架飛行器忽地向他們駛來,大驚失色,掉轉槍口,紛紛朝着冷凝和鐵馬射擊。他們判斷冷凝會在位置最靠前、攻擊力最強大、地位最關鍵的第一個碉堡的面前跳下來,因而全都集中火力保護着第一個碉堡。然而沒想到,冷凝駕駛着速度極快的鐵馬,在離地約五六米的低空中,左閃右避,繞了一個大圈,避開如針線一般的密密麻麻的激光束,竟然棄第一個碉堡而去,最後落在了最後一個碉堡的上空。
冷凝大喝一聲,從鐵馬上一躍而下,成功地跳到了這個碉堡羣的射擊死角——最後一個碉堡的頂上。冷凝快如閃電,迅速接近碉堡頂上還沒來得及掉轉炮口的防空炮,運足力氣,一巴掌打掉了防空炮。防空炮如同巨大的掃把旋轉着,從空中掉落到了地上。他抓住碉堡的邊沿,身體一蕩,便從十幾米高的碉堡上跳了下來,隨手拿出剛纔楊子遞給的溫壓彈,瞅準一個射擊孔,拉開插鞘,直接投了進去。冷凝這幾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漂亮至極。
“轟”一聲,如同一顆**扔進一個密封的汽油桶裡,整個碉堡如跳跳彈一般猛地一震,滿天灰塵揚起,瞬間啞火,但碉堡卻還是完好無好,並沒有四分五裂。可惜的是,裡面的人全都活生生被悶而死。
遠處被這碉堡羣阻擋住前進步伐、早就滿心怒火的銀色機甲戰士頓時一陣的歡呼。冷凝一見方法奏效,招呼過鐵馬,一躍而上,接着去炸燬下一個碉堡。
原先被火力壓制得擡不起頭的阿海,壓力驟減,探出頭一看,碉堡羣已被冷凝幹掉了一大半。他不甘示弱,連忙跳出彈坑,避過激光束,衝向最近的碉堡。他手裡拿着溫壓彈,準備投向碉堡的射擊孔時,碉堡的大門瞬間開啓,從裡面冷不丁衝出十幾個黑色機甲戰士。
黑色機甲戰士拿着激光槍,朝着阿海一通亂射。阿海大驚,雙膝一彎,高高躍起,一下趴在碉堡壁上,如同壁虎一般,沿着牆壁,三下五除二,眨眼抓到邊沿。他一手抓住邊沿,一個翻身,高高躍起,準備跳到碉堡頂上。此刻,碉堡頂上的自動防空激光炮,迅速感應到物體的移動,槍口一搖,朝着阿海便掃射過來。阿海身在半空中,再也無處可以借力,眼睜睜地看到紫色的激光炮彈朝自己的面門而來。
“我命休矣。”阿海心裡一涼,閉上眼睛,下意識地擡起手,護住自己的腦部。
半空中卻見一道黑影急馳而來,一下掠起阿海的身體。
“哇嗚……”銀光閃閃的機甲戰士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激光炮彈險險地擦着阿海的髮際而過。阿海猛地感覺身體一震,又聽到歡呼聲,以爲自己上了天堂,睜開眼睛一瞧,見自己身在半空中,腰身被夾在一個騎着鐵馬的銀白色機甲戰士的手上。
“下去。”一聲既熟悉又冷漠的聲音冷冰冰地響起。在半空中,他忽地感覺夾住自己的手直接鬆開,他從五六米的高度,從鐵馬扔到了地上,摔成了如翻殼的烏龜一樣四腳朝天的尷尬姿勢。幸好,厚重而靈活的機甲保護了他的身體,他雙腳一蹬,便從地上跳了起來。
兩個黑色的機甲戰士揮舞着激光刀,嗚呀呀地衝向他。他眼睛眨也不眨,舉起手中的激光刀,一個轉身,一刀一個,乾淨利落地將他們倆人劈成了兩半。他惱怒地盯着騎在鐵馬上、救他性命的冷凝,感覺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冷凝威風凜凜地騎在鐵馬上,似乎並沒感受到阿海怨毒的目光,一刻不停,向碉堡裡衝出來黑色機甲戰士,衝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