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迫在眉睫
正在這時,一個穿着黃色工作服的年青人走了進來,將眼光落在了樊子身上。
樊子看了看冷凝,轉頭走了出去。
“我們這是在哪裡?”冷凝心裡有些不安。
“我們就在龍舌。這裡我們部署了兩道防禦關卡,應該可以抵禦一陣時間。”彩虹指着立體的態勢圖說道。
冷凝盯着態勢圖,沉默了許久。衆人一言不發,都在看着冷凝。在場的所有人當中,只有冷凝出身帝國高級指揮官,也只有冷凝具有大兵團作戰的軍事戰鬥經驗。所有人都指望着冷凝能帶領着他們打一場漂亮的翻身戰,法長老甚至還幻想着冷凝能將帝國軍團趕出曼珠沙華通道,保衛文昌閣。在帝國軍團步步緊逼、聯軍節節敗退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渴望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鼓舞人心、提振士氣。而冷凝心裡也很清楚,自己在文黑聯軍的重要性。這也使得壓在他肩膀上的擔子更沉了,心裡的壓力更大了。
房間裡充滿了失敗的悲觀情緒,氣氛如同高溫夏日午後剛下過一場短時陣雨的天氣,又悶又溼又熱。
樊子一個人走回了房間,臉色凝重,一言不發。衆人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鍾煥然問道。
樊子卻沒有答理他,緩緩地掃視了一下房間裡的衆人,語氣沉重地說道:“我想,大家還是到作戰室去一趟吧。”一說完,他掉頭徑直走了。
衆人心頭一凜,似乎都嗅到樊子話裡不祥的味道,對望了幾眼,便隨着樊子走了出去。
冷凝在彩虹的攙扶下,也跟着衆人一起到了作戰室。
戰車上的作戰室,位於戰車的底下二層艙室,空間小得可憐,也就三四十個平方。從作戰室的大小,就可以大致估算一艘戰車的噸位大小。也就是說聯軍最大的戰車,也不過一千來噸。作戰室裡,四周擺滿了形形**的軍用作戰計算機,十幾個穿着黃色、黑色、白色等各種顏色、各種服裝的人,脖子上帶着通信儀,一邊忙碌地下達着各種指令,一邊在“噼哩啪啦”地操作着手中的鍵盤,錄入各種信息。
作戰室中間有一個三四平方的立體投像平臺,戰場態勢圖、雙方兵力部署圖兩張最重要的軍事地圖清晰地展現着衆人的面前。
剛纔找樊子的穿着黃色工作服的年青人站在投像平臺邊上,一見衆人走了進來,雙手垂立,等着命令。
冷凝一見作戰室裡人員的着裝、動作,還有他們下達指令時的各種層出不窮的方言、語調,頭立刻就大了起來。很明顯,這裡擔負着聯軍指揮功能的人員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二把手、三把手。如果略過投像平臺那兩張軍事地圖,冷凝還以爲自己是進了一個嘈雜的電子遊戲室。
樊子說道:“把剛纔的視頻調取出來。”
那個年青人一點頭,在立體影像前用手劃了劃,一個視頻便跳轉到桌面來。
衆人屏氣凝神,目不轉睛地看着。
冷凝看到,在漆黑的深海當中,一艘體型龐大的航空戰艦緩緩地從遠方駛來,無數架大大小小、體型各式各樣的戰車圍繞在它的旁邊,組成一個巨大的錐形,撕開深海的黑幕。在戰車雪白的燈光中,沉戟在深海當中的一些戰車殘骸,如同一堆廢墟中的柱子,東倒西歪,渾身長滿了綠色的深海植物。當一些戰車經過時,推進器噴出的水流,激起橫亙在海底的戰車殘骸上長年累月積着的塵沙,剎那間變得有些渾濁起來。許許多多的形狀各異的深海怪物輕鬆愜意地遊動着,一些怪物圍在戰車邊上,謹慎地觀察着,如同一個陌生人闖入自己家裡一樣,有一些不安,有一些不滿,但也沒有引起它們強烈的敵對情緒。
突然之間,屏幕上出現了一些小黑點,涌向那艘體型巨大的航空戰艦。冷凝仔細一看,這些小黑點竟然是黑虎團的旋風車。圍在航空戰艦邊上的護衛車、驅逐車立即警覺,迎向飛行車。剎那間,雙方戰成了一團,各種激光彈在漆黑的深海當中劃出一道道流光,伴隨着一團團絢麗的火花,如同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着五顏六色的煙花。
“他們這是幹什麼?”冷凝奇怪地問道。
“秋刀行動。”樊子沉重地說道,“這是帝國的先頭部隊,他們已經離龍舌戰略要地三十海里的地方。我們派出了一隊三十架的旋風車,準備摧毀他們。”
“什麼?摧毀他們?”冷凝驚得差點連眼珠子也掉了下來,問道,“這可是軍團整整一個航空戰艦編隊,不僅有進攻超強的驅逐車,還有許許多多防禦能力超強的護衛車,攻防兼備,戰力非同凡響,豈可是我們幾架旋風車可以比擬的?”
“這你也小瞧我們了。”樊子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們擔任進攻作戰任務的旋風車上,裝載了足以擊沉一艘航空戰艦的核彈,就算一架旋風車接近航空戰艦,也可以對它造成重創。”他撇了一眼仍舊不可思議的冷凝,繼續自豪地說道:“這種戰術,我們已擊沉擊傷了他們四艘航空戰艦。”
“航空戰艦有防護盾,你們怎麼突破?”
“戰艦防護盾需要消耗大功率的能量,因此,只有真正遇到危險時,它們纔會開啓防護盾,以保證自身安全。我們的旋風車隊,憑藉靈活機動的性能和出其不意的伏擊戰術,可以在它們開啓防護盾之前,將它們擊毀擊傷。”樊子說道。
冷凝沉默了。他明白一個帝國軍團由八艘航空戰艦組成,每個戰艦編隊可以獨立作戰,也可以整合一起團隊作戰。按照樊子所說,他們目前所取得的戰績,已消耗了半個軍團的兵力,他們勇猛和頑強的戰鬥力足以傲視全球。
“那戰損比多少?”冷凝問道。
“什麼叫戰損比?”樊子問道。
“就是我們跟他們傷亡比例。”鍾煥然畢竟在軍團中服役過一段時間,略知一些軍事基本常識。
樊子聽他這麼一解釋,也明白了過來,一隻手掌翻了又翻。
冷凝沒能明白過來,帶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樊子。
“他的意思是十比一。”彩虹看出了冷凝的疑惑,輕聲答道。
“十比一?”冷凝一聽這數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得要多大的傷亡比例啊,也就是說擊傷一艘航空戰艦,已方必須要付出十倍的力量。
正在這時,冷凝注意到視頻中,一架黑虎團的旋風車左衝右撞,竟然突破了航空戰艦周邊的戰車的截擊,衝到了航空戰艦邊上。航空戰艦防禦艦炮開始朝旋風車密集的射擊。
好厲害的戰術機動能力。他爲這架旋風車的駕駛員暗自叫好,心也提到嗓子眼,手心裡不禁爲他捏了一把冷汗。
旋風車憑藉超強的技能,終於避開了艦炮的襲擊和身後戰車的追擊,貼近了航空戰艦。可就在這時,航空戰艦艦體泛起了一層淡綠色的光芒。冷凝知道,這是航空戰艦啓動了防護盾,等防護盾的顏色變成藍色,那普通的艦炮包括***幾乎對它構不成威脅。
旋風車要趁着航空戰艦防護盾尚未完全起作用之時,對航空戰艦的存放能量部位——推進器位置,也就是航空戰艦的唯一致命部位發起自殺式衝鋒。幾艘敵方的戰車“刷”一下攔截在它的面前,朝着它猛烈開火。旋風車只得一邊射擊,一邊往邊上閃躲。就在一瞬間,旋風車接連擊落了兩架戰車,擺脫了另一架戰車的糾纏。可也就那麼一瞬間,旋風車永遠失去了衝擊航空戰艦的機會。藍色的防護盾已經完全覆蓋了航空戰艦的艦體。
視頻中一顆顆小黑點逐一消失貽盡,龐大的航空戰艦編隊周邊的火花漸漸淹滅,又恢復了深海的沉寂和黑暗。
“他們小隊全軍覆沒,無一倖存。”樊子沉聲說道。
全場鴉雀無聲,衆人默默地低垂着頭,爲壯烈身死的前線戰鬥員哀悼着。
“更爲不幸的是,剛纔我們所看到的那架最後突防的旋風車,駕駛員是我們黑虎團赫赫有名的旋風車大隊長楊清風,也是我們目前爲止犧牲的最高級別指揮員。”樊子眼中泛着淚花,幾近哽咽地說道。
幾個作戰計算機操作員聽了樊子的話,忍不住發出輕輕的啜泣聲。
冷凝覺得鼻頭似乎被堵住了似的,酸酸的,沉沉的。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樊子的肩膀,想要說一些安慰的話語。可是他又想不到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安慰他。自開戰以來,文黑聯軍憑着爲文昌閣戰鬥,爲家人戰鬥的頑強意志和一腔熱情,以落後帝國軍團幾代的落後裝備,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雖然取得了一些驕人的戰果,阻滯了敵人進攻的步伐,可這又能改變什麼呢?軍團的兵鋒已經直逼龍舌。如果再不能阻止,一過龍眼,就再無險可守,到時的文昌閣離毀滅就差一步之遙了。
可是爲什麼不能改變這種近乎自殺似的戰法呢?爲什麼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還是不能阻止軍團呢?到底是人員指揮的問題,還是人員戰鬥素養的問題?冷凝雖有疑問,但不想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尖銳的問題,畢竟別人剛剛損失了這麼多人,不能打擊還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樊子他們。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兵力?”冷凝問道。
“黑虎團還有二百多架旋風車,分守在龍舌、龍眼兩處要害點。”樊子語氣低落,顯然還沒從剛纔的悲傷當中緩過來。
“文昌閣這次總共動員了二十來架飛行車,但在前幾次的擊戰中,損耗了十架,還剩下十來架,與黑虎團的旋風車混編在一起。”彩虹面無表情地說道。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有可動用的兵力,滿打滿算,也是三百架不到。”冷凝緊蹙着眉頭,擡起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帝國派了兩個整編軍團,也就是有十六個航空戰艦編隊,除去擊傷、擊毀四個編隊,也就是還有十二個。要以三百架弱小的旋風車,去對抗實力強大的十二個航空戰艦編隊,這不是拿着雞蛋去碰石頭嗎?
樊子沒有接過話,彩虹也沒有接過話,衆人都沉默着。這是一場一隻大象與一隻螞蟻的戰鬥,從開戰伊始,就已經註定了戰爭的結局。只不過,衆多參戰戰士憑藉着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堅定,憑藉一腔熱血的支持和執着,才使得戰鬥繼續下去。
“冷哥,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要不要保存實力,轉移戰場?”鍾煥然拉過冷凝,附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轉移戰場?”在邊上的法長老聽到了鍾煥然的說話內容,臉一下通紅起來,激動得連鬍子也不停抖動,大聲說道:“轉移到什麼地方去?我們能轉,那三十萬文昌閣人民,他們能轉嗎?你如果怕死,那你轉好了。”
鍾煥然被法長老這麼一頓搶白,也氣得着急起來,針鋒相對地說道:“怕死?我什麼時候怕過死?怕死,我早就回了老家侍奉老母去了。”他掃了一眼在場衆人,接着對法長老說道:“只不過,現在這樣形勢,就像一個成年人打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孩,你說說怎麼打?如何打?”
法長老原本通紅的臉,現在是紅得發紫發黑,“就這樣打,衝上去跟他們死磕到底。能打死一個算一個,打死兩個有得賺。如果我退縮一步,我叫你一聲‘爺’。”他呼哧呼哧着,喘着粗氣,雙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着。
“好,我陪着你。如果我再說一個‘不’字,我跟你姓。”鍾煥然也賭氣似的,衝着法長老大聲嚷嚷着。
“好了,你們倆個別吵了。”彩虹將鍾煥然拉到了一邊,說道:“大家都是爲了文昌閣好,在這節骨眼上,何必像個小孩似的賭氣慪氣呢?大家還是再想想辦法,怎樣阻止帝國軍團的進攻吧。比如說能不能改變戰法什麼的,讓我們的損失降到最低。再這樣下去,我們的戰車恐怕連龍眼都熬不到,就全軍覆滅、一架不剩了。”
“改變戰法?”樊子一聽到彩虹這話,重複了一下,便沉默了。
“樊子,我不是說他們作戰不勇敢,也不是說他們的戰法笨拙低效。恰恰相反,我們都覺得黑虎團的戰士視死如歸、以一擋百擋千。只不過,只不過……”彩虹知道樊子心裡難受,一時之間沒想到合適的詞來表達她的意思。這個戰法是樊子等一幫黑虎團指揮員包括剛剛犧牲的楊清風共同制定的,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卻還是沒能阻止帝國軍團的步伐,那種失敗感也只有當事人才能領會得到。
冷凝看了一眼彩虹。他剛纔想說的話,因爲顧及樊子的感受,並沒有說出口。現在被彩虹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可能傷到了樊子和黑虎團友軍的感情,影響了士氣。但他也沒責怪彩虹,這畢竟是現實情況。“長痛不如短痛”,這種“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情況必須扭轉。
“或許煥然說的對,我們應該考慮轉移戰場。”冷凝盯着曼珠沙華通道導航圖,沉沉地說道。
“什麼?我們當真要撤了?”法長老驚呼一聲,憤憤然地高聲喊起來。樊子、彩虹也都訝異地看着冷凝,不知他說這話的真實含義。
鍾煥然見冷凝也支持他的想法,忍不住得意忘形起來,笑道:“我說吧,現在這種情況,還是早點撤的好,保存實力纔是上策。”
冷凝撇了鍾煥然一眼,說道:“我說的轉移戰場,並不是說撤出戰場。”
衆人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在冷凝身上。
冷凝走近影像平臺一步,用手指在導航圖上一劃,將導航圖放大,指着龍眼、龍舌兩處位置,說道:“你們看,這兩個地方,全部在航道的關鍵點,一個是凹點,一個是凸點。如果兵力充足,這兩點都是防守的絕好位置。但龍舌這地方,前方開闊,適合大兵團作戰,而龍眼這個地方,雖然位於通道的最後一個關鍵點,但兩邊的通道寬度只適合一艘航空戰艦通過。如果我們龍眼位置設伏,擊毀擊沉一艘戰艦,那勢必會影響軍團的通行速度。”
他頓了頓,環視一眼衆人,繼續說道:“如果我們能夠擊沉兩艘航空戰艦,那麼這裡將會完全堵塞,到時帝國軍團就想再進來,也只能望艦興嘆,無可奈何。”
冷凝一說完,衆人的目光頓時亮了起來,閃耀着興奮和欣喜。
“我是說嘛,撤出戰場,重新再部署過,這樣就可以更加有效地阻擊敵人了。”鍾煥然一臉得意地說着,彷彿冷凝剛纔所說的,就是他心中所想的。
“切,這跟你說的是同一個意思嗎?”法長老輕哼了一聲,以示對鍾煥然的不滿。
冷凝瞥了鍾煥然一眼,及時制止了想要開口反駁的鐘煥然,說道:“我這也是得到了煥然的提醒,所以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他的建議吧。”
鍾煥然一聽冷凝這樣說,更加得意忘形了起來,抱着雙手放在胸前,將頭高高地昂着,連鼻孔裡的鼻毛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可是,這是我們最後一道防線,如果這道防線輸了,文昌閣徹底不保了。”彩虹不無憂慮地說道。她熟知通道的地形,如果龍眼一突破,帝國軍團長驅直入,直達文昌海,那麼文昌閣和黑虎團聯軍再無反擊能力,等待他們的只有文昌閣屠城的悲慘命運了。
“還有,我們現在就剩下三百架不到的戰車,能擊沉一艘都已經是難於上青天了,如果要擊沉兩艘,恐怕……”樊子作爲黑虎團指揮員,自然更明白了自己手底下的力量情況。
衆人一聽,覺得彩虹和樊子說得都有道理,剛纔喜悅和興奮一掃而空,呆呆地望着冷凝,期盼他能想到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