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有書靈迴歸,落入居雲岫掌心。秦弈認真看去,是一個無面目的小人模樣,只有兩隻眼睛眨巴眨巴很可愛。
沒等秦弈看清楚,小人就消失了,居雲岫若有所思。
秦弈問道:“是有發現?”
“嗯。”居雲岫道:“醫卜謀算宗各處禁制極多,也難以避過天機子感應,所以只是在外面偵測一番,無法入內。但在吃喝嫖賭那邊,卻側面有所得。”
秦弈醒悟:“是有外人去了羣芳苑吧。”
“不錯,大歡喜寺淫僧如何忍得住這種地方的誘惑?”居雲岫難得地帶着冷笑:“恐怕還是瞞着謀算宗的人,自己偷偷去的。若以鄭雲逸的籌謀可不會露這麼大破綻,可惜鄭雲逸軟禁不了客人。”
“爲什麼是鄭雲逸,不是天機子?”
“這隻會是弟子層面的事情,一旦是天機子勾結大歡喜寺,那事件就大了。怎麼可能拿些丹藥在論道大會用,就算成功了也平白惹我們警惕,他後續的事還做不做了?所以這不可能是天機子的層面去做的事情,最多就到鄭雲逸,說不定都只是西湘子個人所爲。”
秦弈有些驚奇地看着她。
居雲岫後退半步,看看自己身上,奇道:“看什麼?”
“看不出原來你也有些智商……”
居雲岫的神色危險起來:“所以你本來覺得我很好騙嗎?”
“沒有沒有……”
居雲岫嘆了口氣,幽幽道:“秦弈,目前爲止,我沒發現你有什麼騙我的事情,就連要走的心意都寫明在山間,心有故國戀人也說得分明,這很好。雖然也有些事隱瞞,那是人之常情。我只希望不要有朝一日讓我發現,你騙我……”
秦弈可以理解她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倒是不純粹是男女事。而是好不容易有個“道友”相伴,目前看來是一個能信任、肯幫手的人,她已經連宗門奧秘都有了傳授的打算,確實會怕這人實際上暗藏禍心,那想來確實令人不寒而慄。
正是有了一絲男女糾葛在其中,女人的感性一起,纔會導致她把這話說出口。否則身爲一名宗主、一位暉陽修士,她只會暗中注視着你,考察你的一切表現,觀察百年都不一定夠。
想到這裡,也嘆了口氣,很認真地回答:“你放心。”
說得簡單不是敷衍,誇誇其談纔是虛飄。居雲岫看着他的眼睛,秦弈的眼神毫無躲閃,始終清澈如一。她終於笑了笑,又偏過頭去:“天黑了,你莫非又要在這留宿不成?”
秦弈忍不住笑道:“都不知道你爲什麼對睡覺如此執着,自從修行有成,我已經不知多久沒睡過了。”
居雲岫淡淡道:“所以不需要睡眠,是好是壞呢?”
“呃?”
“小時候我癡迷琴樂書畫,到了很晚挨家人的揍,當時心裡想,如果人可以不需要睡覺就好了,可以多出時間做好多喜歡的事,那多麼幸福。”居雲岫打了個呵欠:“後來我又覺得,人若可以想要睡覺就睡覺,那纔是幸福。”
說完直接轉身回屋去了,也沒再問秦弈是否留宿。
秦弈看着她的背影進屋,心中也頗有些觸動。關於居雲岫的“道”或者說“處世哲學”,她很少流露,今天也算是看見了冰山一角。
琴棋書畫只是途徑,某棒子說過,修仙的本質是復……是問心。
能修到暉陽之境的人,可能有純的,但絕不會有蠢的。
她爲什麼會“獨孤”?因爲實際上她已看過了太多心懷叵測。真當她是個只會睡覺和彈琴畫畫什麼都不幹的迷糊妹子可就錯上天了。
秦弈轉頭四顧,天色確實徹底黑了,山上萬籟俱寂。他也沒回洞府,輕車熟路地自行來到這裡曾經住過的客舍,上牀就睡。他真的發現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享受過“睡眠”這個基本的快樂了。
爲什麼不回洞府?因爲洞府裡連鋪牀都沒有。
這一覺睡得很快,迷迷糊糊中閃過念頭,流蘇這一覺睡了好幾天了,它很爽吧……
“師父師父,我的功課。”
居雲岫靠在牀頭,接過清茶的畫。
畫中是黃昏清池,一對男女腳踏虹橋,並肩而立。畫中男女看不清面容,但靠得很近,親密低語,曖昧無比。
任誰看了這幅畫,都會以爲畫中是一對神仙眷侶。
居雲岫臉上又有些泛紅,抖着畫卷問:“我哪有和他挨這麼近?”
清茶理直氣壯:“我的角度看過去就是這樣的!”
“你是故意的!”
“我沒有!”
“也就是說你所謂的做功課,其實一直在偷聽我和你師叔說話?”
這回清茶沒法反駁了,賠笑道:“功課也沒耽擱嘛……”
“分神不專,應付畫卷,何謂功課?該罰。”居雲岫一把拎起清茶丟進了茶壺。
清茶在空中慘叫:“師父你這是存心報復……”
“嘭”,少女在壺口變成了一片茶葉,落在壺中沒了聲音。
居雲岫目光再度落在畫卷上,看着畫中自己和秦弈親密的姿態,抿了抿嘴,又把畫收進了戒指裡。
她一時有些出神。此時的秦弈就在隔着幾間屋子的客舍裡……近在咫尺。她如果願意,可以全程旁觀他睡覺來着。
曾經留客在舍,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可今天爲什麼會好端端覺得這太曖昧了,以後是不是得注意一點,不該留客了?
她嘆了口氣,何至於此?
…………
次日一早,秦弈神清氣爽地來到主屋,打算喊居雲岫一起去參加論道大會,這是最後一天,可能決勝了。
進屋就看見居雲岫在窗邊看畫,清茶侍立在側,正在咕噥:“這一幅是凌晨所畫,很用心的。”
居雲岫看着畫上的遠山日出,索然無味地嘆了口氣:“好吧就這樣吧。”
“所以師父其實是更喜歡昨晚那幅對不對?”
“胡說。”
“就是。”
“你欠揍。”
秦弈看着師徒倆吵架,心中出奇地有了一種很溫馨的感覺,隨手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邊喝茶邊看師徒吵架美景。
結果師徒倆就不吵了,齊齊轉過頭,目光詭異地盯着他看。
秦弈咕嘟喝了小半杯,奇道:“都那麼看我幹什麼?”
清茶漲紅着臉:“那、那是隔夜茶。”
“哦,沒什麼啊。”秦弈索性喝了個乾淨:“還是很好喝,比之前的仙茶更好,更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居雲岫清茶異口同聲:“淫賊。”
秦弈:“?”
沒等秦弈想明白,居雲岫便岔開話題道:“這次的論道大會,缺了武鬥,導致看來十分兒戲。所以今日如果無人挑戰你,你也未必能直接就獲優勝,很可能會被要求參與某種類型的武鬥。”
秦弈被岔開了心思,奇道:“何謂某種類型的武鬥?”
“就是說,並非擂臺勝負,而是可能會選一個場地,讓你們各自發揮本宗優勢,先完成某種目標的爲勝。”
秦弈立刻想起了什麼:“也就是說,如果佈局陰我,就在此時?”
居雲岫淡淡道:“我們既然知道了,那就成了我們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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