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的卓家寨,一片殘陽,如血。
炊煙散盡,很多人家感受着和順的晚風,出來在寨子中散步。
寨子正中的桃花樹下,擺滿了香燭,不少長輩領着幼子,虔誠地祭拜。
前些日子,寨子中幾乎每個人,都在驚恐中度過,他們不會忘記,是誰將這一段風波了結,讓黃髮垂髫可以安然怡樂,悠閒地過上如往常般的日子。
這段時間以來,附近很多的鄉鄰都來投奔卓家寨,因爲聽說了卓家寨中有高人顯靈,禍亂四鄉八里的瘟疫,居然完全地斷隔消失,這讓黑山坳原本的住民們,感受到一絲優越和自得。
……
卓家寨寨主卓老爹用過晚飯,和自家兄弟在寨子中巡視,兩人一路談笑,心情顯然比以往愉悅了不少。
若是說卓凡習得大法力讓他們驚喜,那麼前日來,幾位道行高深的高人駕臨,更是讓他們服了一味放心藥。
聽卓凡介紹,那幾人都是他的長輩,每人的修爲都在他之上,以卓老爹的閱歷和見識,自然認爲,區區精怪已然不足以成爲卓家寨的禍亂了,只是可惜,寨子中沒有資質良好的年輕人,不能如卓凡一般,踏入更加高明的修習之道。
“寨……寨主……”兩人走到一處瞭望臺下,上面的漢子忽然臉色恐慌向下招呼道。
“慌啥子慌?有事情慢慢說。”立在一旁的卓寧開聲。
這些年他摸爬滾打,幫助兄長建起這寨子,整個人越發的精明強幹起來,加上教練武功,寨子裡的年輕人都很服他。
“寨主啊,寨子前……好像有異狀!”那人的言語中帶着極大的恐懼,兩位卓姓當家均覺得不妙,蹬蹬蹬攀上瞭望臺,一望之下幾乎立足不穩!
入眼便是一道紅線!
彷彿陸地上憑白涌起了一道血色潮水一般。只不過喘氣兒的功夫,那紅線便近了幾分,地面上似乎有物聳動,紛紛加入那潮水中,那根紅線,越發的分明起來。
“這是精怪!這……數不過來啊!起碼得有上百隻!”桌老爹手中的旱菸杆子哐噹一聲從瞭望臺行掉下,整張臉的血色,如同落潮般褪盡。
他的眼中呆呆地凝視面前的異狀,口中蹦出一句話來:“撤,咱們的寨子,得撤離。”
饒是卓寧藝高人膽大,此刻也沒了主意:“大哥,咱們怎麼撤,你看這速度,咱們根本來不及啊!”
卓老爹突然暴跳起來:“趕不及也得趕!咱們得分出一批人來,阻一阻這來勢!”
卓寧忽然扭頭深深地看了桌老爹一眼,兩雙有了些渾濁之色的眸子一對上,很多話,已然不必明說。
在這樣的年頭,人命賤如草芥,卓家兩兄弟都是最底層的賤民一步步爬了起來,如今遭逢大難,卻也以雙肩盡數扛了起來,作出決斷,只不過是瞬間之事!
“大哥!我留下!”伸手一拍,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處。
“不!你走!”卓老爹眼神堅定:“你年輕,有武術底子,寨子未來交給你打理,咱們老卓家,靠你了!”
說罷他一拍卓寧的肩膀,當即扯起嗓子大喊道:“卓家寨衆人都聽着,咱們這地方時呆不下去啦,老的小的,姑娘家,趕緊收拾包袱!”
……
人羣慌亂了起來,打破了卓家寨幾日來難得的平靜。到處有人在跑,有孩子在哭,很多人都看見那一條血線,各家各戶都扯起了包袱,卓老爹則是靠着平素的威望,迅速拉起了一隻有着數十個青壯漢子的隊伍,這些人平日裡都跟着卓寧習武,雖然都只是武生,可是寨子中大難臨頭,爲了自家的延續,他們也是義無反顧。
“媳婦兒……我那媳婦兒呢!可有誰瞧見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顯得甚爲慌亂,卓寧擡眼一看,卻是周扒皮家的家丁張勝。
如今周家逢難,向卓家寨尋求庇護,卓家兩位寨主都頗爲心善,到底是接納了這些往日曾經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狗腿子。
至於這張勝,其品行如何卓寧倒也是有過耳聞,不學無術,仗勢欺人,還到處喜歡欺男霸女,據說這廝當年被卓凡狠狠揍了一頓,只不過卓凡如今是何等人物,這廝如何敢有怨言?進了寨中,倒也算安分。
這張勝的媳婦兒,據傳是鴻安鎮上的一青樓女子,此女投身風月之地多年,容顏漸衰,年老珠黃,迴歸鄉里之後,偶然的機會與這張勝相識,兩人不知如何搭上了線,倒是結成了夫妻。
雖然衆人平素沒有說什麼,但是心底卻是極爲看不起的,尤其是這張勝,品行惡劣,欺善怕惡,寨子中根本沒有人搭理。
“張勝,發生啥事了?”
“我媳婦兒,我媳婦兒不見了!我方纔聽到寨主的通傳,打算走,卻……卻找不到我家媳婦!”
“不要急,你家媳婦兒可能收拾包袱去了,回去找找,找到了趕緊走,後寨門已經打開了,有多遠走多遠吧,咱們有人在前面擋者。”
卓寧身爲二寨主,自然得囑咐幾句,只不過他的語氣中卻含着一絲不屑。這當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即便是一些周府的家丁,都已經加入了卓老爹的抵抗隊伍,卓寧身負重任,不能留下來,心情煩躁,神態中自然表現了真實的感情。
看着張勝遠去,卓寧輕嘆一聲,卻是朝着卓老爹的方向而去。
“凡兒他媽,你咋還不走?老頭子我留下來,可是有大事要幹,你一個婦道人家,留在這裡,有甚作用?”卓老爹身旁,卻是卓母。
“老頭子,我就在不遠處等你,不礙你的事便是。”卓母雖然雖然着錦衣玉帶,卻也掩不住歲月的摩挲痕跡,她目中帶着一縷情意,望着自家的老頭子,訕訕一笑,拿着包袱,退到了一旁。
“弟啊,你說凡兒這一去,不會發生什麼事吧。”卓老爹看到卓寧走來,便道。
“該當不會,凡兒功力超凡,只怕是達到了傳說中的武尊之境,何況他還有數名師門長輩陪同。”
卓老爹略微放下了心,卻聽到一陣劇烈的響聲,如同爆炒豆子般響作一團!
“不好了,這些精怪……精怪攻過來了!”
擡眼望,便看到那紅色的血潮中滿是精怪,鋪天蓋地而來,漫山遍野皆是!
其中有數十隻形貌恐怖的,揮舞着爪牙,嘶聲叫着,向着卓家寨呼嘯而來,所有人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慘然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