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情緒會在沉默中不斷累積,終究會如決口的江河,淹沒阻擋在前進路上的一切。此恨固應知,願再無別離。
吳玄華一行人默默的療傷,一路上選擇跟隨的修士有三十五人,三個時辰前的廝殺當場死亡了九位,包括一位妖族修士。之後,重傷之下得不到救治死亡的就有六位,兩男四女。十五位死者裡面女性就佔了十位,雖說一入修行,生死難料,可是讓婦孺死在他們這些男人面前,每個人心裡都積壓了太多的怒火。
“黃姑娘,你怎麼樣了?傷勢可還有大礙?”吳玄華走進那個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身邊,看着她大腿上的可怖傷口,關心地問道。
“看着不好看,可是已經不怎麼疼了,幸虧來的時候母親讓帶了不少的療傷藥,還好我能發揮作用,要不然我會更難過。”小姑娘聲音溫軟,真難想象那羣混蛋怎麼下得了手。
幸好是她帶了很多的療傷藥,解毒藥也有不少,要不然這次死的人會更多,鼬族刺客淬的毒很烈,如果得不到很快的遏制就會喪命。可是隻要有一點點解毒藥,就可以慢慢化解,也算是一飲一啄皆天命。修士的生命力本就頑強,再加上藥物的慢慢發揮效用,輕傷員們在半天之後就行動無礙,重傷員們也無生命之憂,總算是平穩了下來,他們決定休息一日,做好防禦等待天明。
篝火旁,吳玄華,秦淮,吳玄卿,葉月亭四人圍坐在篝火旁,目不轉睛地看着焦研易在擺弄着現編的草娃娃,也不知道這傢伙從哪裡弄得乾草。其餘人都在巡邏和警戒,後半夜會換班,這個時候放鬆警惕是大忌。
“我說焦大師,你這玩意兒管不管用啊?你好歹是陰陽家傳人,怎麼淨弄這些歪門邪道?”葉月亭出言挖苦道,她實在是不清楚爲什麼陰陽卜算一脈出了這麼個奇葩,簡直有辱他們這一脈。
“嘿嘿,葉姑娘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咱們陰陽家可是從上古巫道發展而來,只是因爲巫道太多的法術和祭祀有傷天和,逐漸被取代了。可是不代表我們要忘本啊,你看看這不就用上了,對付那羣混蛋就得比他們更狠。當然了,你年紀還小不懂這些就是了,咱們陰陽家一脈博大精深,水深得很呢。”焦研易一邊解釋一邊出言反諷葉月亭,心裡想着你個小丫頭片子,啥也不懂,小爺我這是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明天讓他們喝一壺烈的。
“大師,你給我們算算明天宜不宜殺生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吳玄華看着倆人快掐起來了,趕緊出言轉換話題。
“哈,你真當卜算一道萬能啊,測算吉凶其實是一條無上大道,可惜太過複雜,基本無人能完全掌握,就是師尊也才能抽出十幾種可能性。我嘛,差得遠呢,目前上千種,你要不要知道?”焦研易一臉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吳玄華。
葉月亭這會兒腦海裡天翻地覆,能抽出來十幾種可能性?你不是開玩笑吧,自己爺爺被譽爲神算,能找出百種未來就已經是極限了,誰啊這是?這小神棍的師傅真的這麼厲害?想想也是,上古巫道早就失傳了,在他這裡看到已經是大爲驚豔了,或許學宮裡的那幾位真的如爺爺所說神人之姿吧。
“玄華,我這巫術明天可不好看啊,你們不能瞧不起我,我這也是被氣得,要不然不會鼓搗這麼有傷天和的玩意兒。”焦研易撓撓頭,一臉擔憂地詢問。
“放心吧,焦兄,對付敵人不需要仁慈,在他們身上發生越慘烈的事情,我們越開心。”
“是啊,是啊,別擔心。”
“我們是同伴不是嗎?就算酷烈,僅此一次也行。”
周邊不遠處的盤坐修士們聽到焦研易的話之後紛紛出聲安慰,他們從古書裡也能看到上古巫術的慘烈,可是這次對付的是鼬族,他們的觀感上肯定有傾向。至於以後,能不能再有交集都是未知,你以後是大奸大惡還是佛陀心腸,出了洞天各走各路而已。
東來紫氣,吐故納新,紅日初懸。
吳玄華從小山頂上下來,就看到營地修士們陸續起身,檢查自身的法器和其他裝備,一場惡戰就在眼前,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日了。大家將傷員們圍在中央,按照焦研易的指示向着目標前進,一路之上的地形地貌變得逐漸開闊,大地之上一覽無餘。
在前方大約十里的地方有炊煙裊裊,他們爲了隱藏蹤跡都選擇吃乾糧,沒有生活做飯,篝火也僅僅生了一小堆,還是在洞穴裡,平地露營的時候從未生火。這是哪個勢力的,這麼不小心,當然也不排除是鼬族刺客僞裝。在離着還有大約二百步的地方,雙方停下互相對峙,相互報了名號之後,對方不願意加入,吳玄華他們就選擇離開。
“等等,你們說是要去找那些刺客的麻煩嗎?”那邊追過來了三個男子,急聲問道。
“是的,我們的人被他們殺了,所以要去讓他們血債血償,你們?”秦淮出聲道。
“我們實力低微,實在不敢出這處好不容易建構好的防禦圈,但是我們有一些用不到的符篆,都給你們吧。一路上見到的屍體死狀極慘,我們三人只是符師,不善攻伐,就不去給你們添麻煩了。”說完三人將身上的所制符篆盡數交給了秦淮。
看着他們三人的背影,秦淮覺得這世道總是那麼值得人期待,心中的鬱塞也爲之一通,順帶着瓶頸也開始鬆動,心中一喜,回到山上要儘快找地方突破到三海境了。秦淮回到隊伍就將三人所贈符篆交給了吳玄華,小心爲上,查探一下有沒有做手腳。
“沒有問題,制符工藝不差,想來浸淫多年,沒有砸了他們山門的招牌。”吳玄華看着手裡的符篆,比自己製作的還要精良,就是規矩和框架的痕跡太重,這輩子別想走出前人的桎梏。
制符一道可大致分爲兩條道路,一種是心符,一種是形符。心符一道是修士根據對符篆或符籙的理解自行製作出的符,後一種畫符完全是依葫蘆畫瓢,沿襲前人的作品精確描摹。
兩種道路沒有什麼殊途同歸,前一種修士可能會走出自己的風格,因爲天地大道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符篆或符籙之上的線條如果一成不變,天時地利人和不足之下難以發揮最大的效用。因此,修行心符一途者大多會根據自己理解的大道對符篆或符籙線條進行微調,以適應變化後的大道脈絡,雖說難上加難,可這纔是上乘道法。
形符一道修士只需要跟隨師門長輩或者一些天才的原版,去不斷地描摹,熟練。這樣的做法只會增加制符者的熟練度,降低錯誤率,可是一生都將被制約在前人的陰影下,很難突破進入天地大符的境界。
再說符道,又分爲符篆和符籙,前者符上字體均爲篆體,又因個人喜好不同,所用古篆體風格迥異,但是大致上沿襲上古所流傳的幾個版本。此等符威力不小,大致上是五行之屬,後世又加入雷符等旁支,其實雷與火究竟哪個爲尊,直到現在也沒個定數,究竟是雷生火,還是火種孕雷霆,沒人說得明白。
而符籙就顯得神秘很多,因爲其所用字體乃是古神文,密不外傳,字體寓意大多僅限於一些高門大派之中,由師傅口口相傳,不成文字。所以,大多是野路子制符人很難學習到符籙製作之法。之前的極品金身符就是符籙,而不是符篆。符籙更多的是一些鬼神術,其符常用做敕令鬼神之屬。
符篆的種類隨着道法的發揚光大,種類變得越來越多,一些制符天才將符籙上的神文慢慢演變爲篆文,將其一些威力通過普通的符篆發揮出來,也造成古神文的慢慢消逝。現而今,除了自上古留存下來的門派和家族沒基本沒多少外人懂得神文了,顧清風之前簡單提過,讓他以後去學宮看典籍自己學習。就像吳玄華之前使用的移行符就必須以神文寫就,普通篆體根本無法承載時空的威勢。
就威力大小而言,前者要遠弱於後者。可以簡單理解爲符篆是符籙的簡化版本,那麼其威力肯定大打折扣,不過好在現階段吳玄華只能理解篆體所代表的大道形態,那些神文依葫蘆畫瓢都不成,好像還要以精神力作爲引子一氣呵成。
“沒有問題,這幾種符對我們也算是解燃眉之急,畢竟有避毒符,雖然不能解毒,但是能封印毒素,阻止其擴散。還有生肌符,修士血肉被削掉,可以用此符激發血肉之力盡快恢復。其他的符都是一些常見符,聊勝於無。”吳玄華察看過後對着衆修士說道,接着就將符分發了下去。
指針這次並沒有變化,筆直地朝着一處行去。越走衆修士越是心驚,一路之上大大小小的戰鬥痕跡很多,一些屍首也是不斷出現。直到走到一處小山谷外面之時,突然聽到山谷中的法器轟鳴聲,衆人趕緊保持陣型進入山谷,就看見山谷中兩方正在展開激戰,一方是鼬族刺客全身黑衣,另一方人數不多,大約十幾人,各個身手了得。
“諸位道友,我等前來助陣,共同擊殺這些老鼠。”吳玄華一進場給自己加持了數道符之後就徒手向着一個黑衣人攻去,他全身金光閃閃,腳下生風,一手捏拳,一手捏符,一入場就成了焦點。
一方人正是來自於大千城,此次他們來了小二十位,死了三個,傷了四個。他們有點傻眼,符篆有這樣的嗎?這得多敗家啊,這小子是不是傻?大千城的修士自就懂得勤儉節約,可沒見過這麼不把符當符用的,等到他們看到後面衝進來的人也各個都是如此之後,心裡有些想罵娘。
柳倩倩無語地看着第一個飛身進來的吳玄華,一身的好防具,加持一層,額不是,是數層烏龜殼,無視鼬族的攻擊,所向披靡。自己等人跟這羣混蛋廝殺了小半個時辰,沒有什麼大的建樹,他們一加進來頓時就全方位壓制了鼬族刺客,真是無奈。就在這當口,她又看見那小子拿出了好幾種符雪花似的飛向那個與他交戰的鼬族刺客,只見水火氣息爆發,那個比他強一籌的刺客硬生生被炸成了重傷,向後飛退的時候又被一張雷霆給震暈在當場。那小子一個跳躍大山壓頂式將刺客打得血光乍現,一陣搶攻下打的那刺客毫無還手之力,就在其餘刺客想要救援之時,一道劍光適時地阻擋了救援刺客的道路,還順帶刺了暈在當場的刺客一劍,這一切發生短短的三息時間內,一時之間柳倩倩開始懷疑人生,這刺客死而無憾了,被這麼多錢壓死。
吳玄華大發神威之後,發現周圍刺客有包圍自己的傾向,馬上給焦研易一個顏色,趕緊算算哪裡跑啊,愣着幹什麼?再給遊鹿鳴和石吉安等劍修一個眼色,圍點打援,自己皮糙肉厚加持這麼多道的符篆,短時間之內那些傢伙破不了他的防。這麼一通操作下來,自己等人成功讓對方丟下數具屍體。
柳倩倩餘光看到一個刺客拿出一個法器不經意間丟到吳玄華腳下,法器閃現出一陣奪目的光華,將吳玄華炸的身形不穩,數道暗箭閃着幽綠的光華射向他身周要害,明顯是淬了毒的符箭,立刻飛身上前耗費元氣展開劍氣將那幾道暗箭劈飛,算是救了吳玄華一命。
“多謝女俠救命,女俠拿着這些,趕緊給你的同伴發下去,保命要緊。”吳玄華對着柳倩倩一笑,道謝完就拿出了一摞的符遞給了她。
柳倩倩下意識一接,手上一沉,頓時更加無語,這敗家玩意兒,這麼一大摞符。講真,自己活了這十幾年沒見過哪個修士這麼糟踐符的,不對,吳家的一位就經常施展符海大法,莫非是一家?可是看着也不像啊,等結束了問問吧。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今天想法這麼多,拿到符之後一一分發給眼放光芒的同伴,頓時場上出現了更多閃着金光的拼命三郎。
就這麼一天一通亂拳打死老師傅,鼬族的刺客人數越來越少,眼看不妙,他們立刻選擇撤退。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場中出現了無數的黑氣,而那些黑氣就是從鼬族刺客的屍身上冒氣,一會兒黑煙漫天。
場外一處防禦陣形處,葉月亭輔助焦研易在施法,秦淮已經退出戰鬥跟虎天行在守衛焦研易。焦研易在中心處不斷的跳來跳去,狀若瘋子,嘴裡唸唸有詞,一會兒怪叫一聲,接着開始在地上翻滾。不多久身上就散發出了漆黑的光芒,再加上這奇怪的動作,看着確實有些瘮人。葉月亭看着這幅場景打心裡否定了這上古巫術,太難看了,跟發了瘋似的,怪不得失傳了。
再回到場中,黑煙遮蔽了天空之後,好似長了眼睛,化爲一條條繩索將想要逃跑的鼬族刺客捆了個結實,刺客們試了又試無法掙脫,一個個眼含絕望,選擇了自曝,吳玄華一看事有不對,立刻招呼所有人趴下躲避,自己再次加持了幾張高品級金身符後抱着身邊的女修撲了出去。身後一聲聲爆炸將衆修士炸得七零八落,好在爆炸來自頭頂,這還是吳玄華喊了一聲的效果,要是任由他們自曝不趴下躲避,死傷在所難免。
“起開,你這登徒子”身下傳來一聲惱羞的聲音,隨即自己腦門上就捱了一肘,頓時疼的齜牙咧嘴,一看原來自己的一隻手放在了女孩兒的臀部,另一隻手環在了人家胸前,可不捱打。好在大家還沒緩過神來,兩人快速爬起來,柳倩倩杏目含煞,使勁兒盯了吳玄華一眼,她倒是明白肯定不是有意的,可是女孩兒家那裡是能亂碰的?一肘子便宜他了。
吳玄華尷尬地一笑,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叫着“大家趕快起來防禦,以免鼬族漏網之魚趁機刺殺。”一路小跑到山谷外,就看見焦研易躺在地上渾身抽搐,他以爲受了傷趕緊上前查看。葉月亭告訴他沒事,就是作法被強行中斷,受了些許反噬,一會兒就好了。吳玄華看着焦研易的樣子,仔細檢查了一遍,使用了兩張清心符之後,焦研易醒轉過來,長舒了一口氣之後對着吳玄華說道:“吳兄啊,這上古巫術果然坑人,以後像這種詛咒可得慎之又慎啊。”
吳玄華正要說話,不遠處有人驚喜地叫了出來:“傳送信物有反應了,我們能出去了。”說完捏碎信物,一陣白光環繞,不多會兒就消失在了原地。
外界傳送陣法處,一道身影慢慢顯現,隨之而來又是數道身影。等身形穩定之後的少年少女們一睜眼看到自家長輩,在洞天裡擔驚受怕的委屈即刻爆發,哭着跑向長輩懷裡,大聲控訴着鼬族的惡行。與星獸戰鬥過的修士則說起了星獸這一變數,讓在場諸位強者揪心不已。
林洛薇早就在陣法開啓時,強行撕裂空間進入了洞天,將神識瞬間爆發,掃視了整個洞天之後就被規則趕了出來,不過誰還活着她是知道了。神識裡看見那個小子安然無恙之後她就放了心,再次出現後將活着的人員名單傳音告知鎮守,由他去通知,自己則是回住處調息,那一下的大道擠壓可不是鬧着玩的。
場外衆家族和勢力來人幾家歡喜幾家憂,死了成員的一個個義憤填膺,要找鼬族算賬,這一次一場腥風血雨勢必在荒古洲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