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軍隊各自從不同的方位出發,殊途同歸,向着那片從未有過戰事的,也絲毫沒有戰略要衝地位的小小平地趕去,騎兵在前,步兵居中,身後還有重武器在強壯妖獸的拉扯下如履平地,在隊伍之中驚鴻一瞥間還能看見飛掠的修士,足可看出三方對這次救援的重視。
在距離三路軍隊不到兩個時辰的前方,大約五千人還在不斷的廝殺,不過是一邊倒的狀態,來自大靕邊軍大營的將士們一個個都是精銳,砍殺起來經驗十足,比之安林圖的部下不可等同而視,往往三人或五人聯手間次進攻,爲首之人手起刀落下如果沒有殺死敵人一般毫不戀戰,交由身後的袍澤補刀就是,戰場上的事態逐漸明朗化,古酆王朝部衆開始丟盔棄甲向着四方逃竄,大靕騎兵則是逐漸收縮絞殺剩餘頑抗之敵,騎兵對上步兵本來就有着巨大的優勢,再加上一方氣勢如虹,另一方主將外逃那士氣可想而知。
戰場之外的數十騎快速向着臨淵城方向狂奔,古仟昀趴在馬背上,艱難地轉過頭來對着往上看去發現是安林圖救了他,一時之間心酸不已,自己嘲諷的對象沒有棄自己而去,選擇了來救援自己,以後就是好兄弟了。“安將軍,古仟昀以後認你是異姓兄弟,這次真仗義,看到鍾靖你還敢衝進來救我,就衝這份兒膽識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說完伸出大拇指,再次低下了頭趴着,身上沒有不疼的地方,好些地方被火燎得都沒了毛髮,大腿上又受了刀傷,活這麼大都沒受過這樣重的傷,可是他一點都不敢想着回去報仇,那可是鍾靖啊,魔王一般的存在,再給自己十個膽子也不敢獨自去面對他。
“世子,你先好好休息吧,咱們倆這次回去就出名了,部下都丟在了身後,就咱倆光桿將軍逃了回來,等着受處分吧。”安林圖一臉的沮喪,好不容易混了個遊擊將軍,這次倒好老底兒全部搭進去了,這要不被擼了自己都看不過去啊。
“老哥,你放心,大營裡換了誰能夠在鍾靖手下逃生呢?咱倆這次是會出名,可不是罵名,是實打實的好名聲,那可是鍾靖啊。”古仟昀有氣無力的聲音再次響起來,給出了另一番見解。
數十騎亡命狂奔,身後也有追兵在緊追不捨,不過突然後面追兵不再跟隨,正當他們感到疑惑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大地的強烈震動,再之後就看見了讓這數十人熱淚盈眶的景象,前方的道路盡頭出現了熟悉的裝束,那是臨淵城精銳騎兵趕來了。安林圖精神一鬆,差點從馬上掉下去,努力坐直身體後在手下的幫助下讓古仟昀下了馬,世子殿下這會兒滿臉的黑灰,整個人鎧甲破破爛爛賣相很是慘烈。
臨淵城率領騎兵出戰的是銅佔山,在臨淵城屬於三號人物,官居四品的忠武將軍,一聽到古仟昀陷入死地趕緊帶人來救援,他可是深諳官場之道,也瞭解那位在朝中如日中天的王爺最是疼愛這位小兒子,所以毫不猶豫地將所有騎兵帶了出來。等他的中軍走到古仟昀他們身邊的時候,早有隨軍郎中爲幾人進行了包紮,一身的繃帶看着也很是嚇人,等到看到古仟昀的造型之後,銅佔山想笑又不敢笑,只見古仟昀整個人被包成了糉子一般,頭上的毛髮有一片沒一片的,渾身上下所有重要的部位都受了傷,臉上光禿禿的一根毛髮也沒了,瞧着很是滑稽,定了定心神趕緊走上前關切地問道:“世子殿下,您沒事吧?怎麼會出這種事情?到底是誰讓您吃了這麼大的虧?”銅佔山也是有些詫異,這古仟昀仗着身份確實是無法無天,囂張跋扈,可是帶兵打仗的本事也是很不錯的,落到這個下場足以想見對方的難纏。
古仟昀看見安林圖一直往後躲,心說你這慫貨躲什麼躲?咱們倆難兄難弟被鍾靖打成這樣又不丟人,趕緊告訴銅大將軍前去圍剿啊,萬一弄死了或者生擒了鍾靖,咱倆也能立下一樁天大功勞啊,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拉上安林圖對着銅佔山說道:“將軍啊,您別提了,這回遇上的是鍾靖,我倆看得一清二楚,真的是他,這會兒前鋒營估計到了,您趕緊指揮大軍進行圍剿啊,別廢話了,完了被他逃了功勞就沒了。”
銅佔山起初看笑話一樣看着兩人,可是一聽到前方是鍾靖孤軍深入,據斥候探查也三千人左右,這可是大好時機啊,趕緊火燒屁股一般跟古仟昀告罪一聲跑去前線指揮,這天上掉餡餅的事兒可是很難遇到的。
另外一邊的古酆王朝前線大營也同樣派出了騎兵前來,他們是受到了兵部的直接指派前來救援,不過不是很重視就派出了一位不得志的將領前來,這個將領名叫邵彪,官位不大不小正好能統領三萬人馬,可是這三萬騎兵從來沒帶過,還是大將軍的直屬騎兵更是讓他內心忐忑,一路行來他只能磨蹭絕對不急行軍,生怕到了那邊打起來自己這半桶水的指揮本領讓大將軍的心腹騎兵受到了損失,自己回去還有好日子過嗎?他的謹小慎微,也可以說是膽小怕事錯過了對鍾靖最佳的圍剿時機,也爲鍾靖之後的反圍剿奠定了基礎。這一路三萬人的軍隊大搖大擺的慢速行軍,早就落入了大靕斥候的眼裡,鍾靖那邊知道之後心裡一緊就怕被圍在其中,這可如何是好,正好看見地上散落的盔甲和兵器,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他腦海裡。
“大家聽着撿拾地上看起來還算完整地裝束趕緊換上,咱們要給他來一出好戲,讓他們來個窩裡鬥,咱們好渾水摸魚逃出生天去啊。不過,我話先撂在前頭,這個計謀很危險,兒郎們做好死的準備吧。”鍾靖說完之後趕緊下馬找尋臨淵城士兵的裝束換上,其他人有樣學樣換上了一身敵軍的裝束,之後分出一千人快馬前進到古酆王朝前線騎兵前鋒營必經之處埋伏,剩下的人趕往臨淵城的前鋒營必經之處前去阻攔,就看老天爺幫不幫忙了。
就在這兩千多人分開之後,隨軍修士就傳達了大營那邊的消息,四萬騎兵正在趕來的途中,讓他們趕緊後撤,鍾靖一聽好傢伙把老子的老底都給拉出來了一半,那就得搞個大事兒啊。“趕快給那邊發消息,讓他們迂迴包抄,給老子把東北方的那支騎兵給兜住,臨淵城這邊的先不管他們,看行軍隊列這邊的將領是個老手,先吃掉好下嘴的肥肉再說吧。”鍾靖吩咐身邊的修士趕緊讓他傳信,既然來了強援那就好好招待他們一番。
一千人在鍾靖副將的帶領下設置好了伏擊圈,那邊的前鋒營一露頭就被射下馬去,對方的看到是臨淵城官兵,趕緊破口大罵道:“你們這幫王八蛋,看清楚了,老子是武神營的騎兵,你們給老子報上名來,軍法處置。”武神營是古酆王朝那邊對自己邊軍大營的稱呼,表明了身份之後先聲奪人給他們扣上了殘殺袍澤的罪過。
副將鍾漢戍心裡一樂,打的就是你們老子怕什麼軍法啊,不過不迴應也不好,趕緊喊道:“混蛋玩意兒,我們是古仟昀世子的親兵,世子在前方圍剿敵軍,派我們來此進行阻擊,別以爲你們裝成武神營的人就能騙過我們,我們可不傻,兄弟們給老子射死他啊,都是軍功,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就看這一仗了,前方大靕的雜碎們聽着,前方無路是地府,不怕死的就來啊,等我們世子騰出手來乾死你們。”鍾漢戍說完之後就以弩箭射向了那個開口的騎兵隊長,角度刁鑽的三箭中有一箭射中了那人的眼睛,當場從馬上墜落死亡,剩下的騎兵一看哪裡還管你是誰大聲嚎着策馬衝了上來,被他們一一射殺當場。
之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前方打起來了,後方的騎兵也沒時間去詢問攔路的是不是友軍,一股腦地往上衝殺,鍾漢戍這邊壓力陡增,傷亡不斷增加,在看到已經達到目的之後趕緊帶着剩下大部分人逃竄回那塊平地邊緣的樹林中分散躲藏,剩下不到一百人選擇慷慨赴死吊着後方的追兵,防止武神營的騎兵不跟臨淵城的開打。鍾靖那邊穿着安林圖手下士兵的裝束棄馬成爲步兵,不過馬匹都好好的藏在樹林裡,那可是心肝兒寶貝兒可不捨得丟下,在接觸到臨淵城騎兵前鋒營之後表明身份就看着騎兵呼嘯而過,他們被趕到了路旁接受着一路而過的騎兵白眼兒,鍾靖看火候差不多了重新舉起兵器咋呼道:“兄弟們啊,咱們的騎兵來了,害怕什麼啊,安將軍的威名我們得打出來,不能被別人瞧不起,大家說是不是啊?”帶來冒險的一百多人趕緊隨聲附和,接下來他們又重新跑回了戰場,抽冷子解決掉一隊隊騎兵後上馬朝着預定位置逃竄,總算是逃出了包圍圈,就是那將近一千的負責阻擊的兄弟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逃出來。
約定的時間過去,負責阻擊的騎兵死傷慘重,爲了拖住臨淵城的前鋒騎兵他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總算是在聽到身後的馬蹄聲後選擇了撤退,他們在逃跑過程中麻利地將衣衫換掉一頭扎進了密林中,左拐右拐的就四散而開,臨淵城的騎兵前鋒營早就殺紅了眼,等感覺到大地開始震動之後還以爲是敵軍援軍到了,想都沒想就佈下長槍陣。負責去引領武神營騎兵的大靕騎卒看到前方的長槍陣高聲呼喝着“快快開路,後方敵人上來了”,臨淵城一看被追殺的騎兵穿着上是安林圖的兵,就選擇讓開一條小路讓他們通過,不過得稍後先驗明正身,現在先放下兵器蹲在一旁由其他士兵看守。
之後兩方人馬不等看清雙方裝束就撞在了一起,互相開始了廝殺,鍾漢戍手下的騎兵見狀放倒看守的士兵逃了,這會兒他們的衣服就是最好的掩護,後方源源不斷到來的都是臨淵城騎兵,雖然都看不上逃兵,可主將都逃跑了還能怎麼要求他們這些大頭兵。雙方在砍殺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發現居然都是古酆王朝的騎兵,在制止了數次之後未果,只能回馬去告知身後的中軍,臨淵城那邊反應最快,傳令兵一刻鐘就帶來停戰的命令,可是武神營那邊邵將軍的謀士卻提出了反對意見,臨淵城的部衆爲什麼會伏殺自己的騎兵?
“將軍,我認爲是有小股部隊裝扮成了臨淵城的士兵,前方的不一定就是臨淵城的騎兵,我們應當將他們斬於馬下,即便是真的事後也不好追究我們,而我們卻可以獲得軍功,這麼亂算不清楚的。”首席謀士的一番話讓邵彪覺得很有道理,立刻下令不用理會對方,大軍壓上去直到找到世子殿下。
隨後武神營的騎兵展開了衝殺,將已經停手的臨淵城騎兵打了個措手不及,臨淵城的一看刀都砍上來了哪裡還管你停戰的命令,雙方再次焦灼到了一起,起初臨淵城的後隊騎兵還能保持克制,可是時間一長看到友軍裝束的對方殺起自己袍澤來一點也不手軟,再也忍受不住策馬衝了上去,一發不可收拾。銅佔山聽聞之後快被氣瘋了過去,趕緊讓隨軍修士傳信兵部聯絡人,再轉交到邵彪的中軍隨軍修士處,中間傳話的兵部官員頭腦有些不夠用,怎麼回事兒?不是去救援世子殿下嗎?怎麼兩方自己打上了?
邵彪收到消息之後派人趕往交戰處制止的時候已經有上千騎兵折損,銅佔山那邊更加不堪差不多兩千折損,這可是無妄之災啊,自己檢查之後發現其中有大靕士兵裝扮成臨淵城騎兵,至此真相大白。兩位將軍面面相覷,銅佔山怒火中燒竭力保持鎮定地看着眼前的邵彪,語氣生硬地說道:“世子殿下沒事,在我這邊養傷。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跟兵部交代?我們雙方自相殘殺了這麼久,戰損也不小,邵將軍你責任可不小,我聽將士說是你們從未停過手。”
邵彪一聽不對勁兒,你這傢伙是要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栽啊,自己雖然領兵本事比你差,可這官場的勾當自己可不弱,趕緊回覆道:“銅將軍此言差矣,貴部的騎兵可是先動的手啊,還把那羣喬裝打扮得大靕奸細放了過去,事後聽說也找不到了,你看看這個紕漏纔是引發我們雙方交戰的導 火索啊,將軍以爲呢?”
銅佔山鼻子裡重重一哼,心裡罵着這個滑不溜秋的混蛋,嘴上繼續說道:“那就秘而不宣,將這件事情壓下,軍功上如實上報即可,邵將軍你看如何?”
邵彪看到再要是不知進退的話,銅佔山估計會惱火,就順坡下驢道:“銅將軍所言極是,邵某認爲可行,那既然此間事了,我也就去收攏部衆準備回營了。告辭。”說完之後起身離開這處簡易行營,就在他走出帳篷的時候就聽到了大靕邊軍大營獨有的蒼涼號角,緊接着就是震天的喊殺聲響起,前方的樹林中積雪簌簌而落。
鍾靖收攏殘餘騎兵之後帶着不到兩千人去與自己的四萬騎兵匯合,留下了一部分精於隱匿和探查的士兵趁亂混入,看有沒有機會找到他們的中樞,自己帶人集中兵力端掉,之後的仗就好打了嘛。結果臨淵城銅佔山和武神營邵彪爲了逃脫罪責選擇在一處地方密談,這正好被混入的大靕探子得知,在付出生命的代價後向高空發了消息焰火。
鍾靖看到焰火之後,按照之前的部署將四萬騎兵分成三隊,中軍一萬精銳騎兵選擇自密林出擊,直指對方的中樞,其餘三萬騎兵兩翼策應,新的一場大戰再次形成。不到五十里的距離在騎兵的馬蹄之下稍縱即逝,很快就追上了慌不擇路的銅佔山和邵彪親兵衛隊,兩個人不是不想跑實在是大軍鬆弛之下各部都混雜在了一起,剛想要重整編隊就遇到了突襲,兩個人同時想到自己的斥候幹什麼吃的,爲什沒有發現敵人都逼近五十里內了。
十萬人的騎兵大戰在這處小平原之上展開,這一處既不是戰略要衝之地,更不是具備什麼巨大意義,就這麼在十萬騎兵的鐵蹄之下踐踏成一片狼藉,四萬人有心算無心打出了最近幾年之內最好的戰果,殲敵一萬有餘,俘虜五千,繳獲戰馬兩萬多匹,輜重上大靕的看不上選擇就地銷燬,這一場仗打的鐘靖酣暢淋漓,雖然自己這邊也有折損,可打仗哪裡會不死人,這麼大的戰果很是滿意。
就在外界打成一鍋粥的時候,戎鳴鳴幾人都開始了自己的任務,其餘四人在城中四個方位間次點起大火吸引城防,城防人手不足之下就會求助大營,再加上出去了三萬騎兵和一應輜重保障士兵,所以這邊變得有些空虛,好些不重要的地方都撤去了護衛。戎鳴鳴到了飯點兒終於拿着食盒兒走進了中軍大帳,在看到沒人之後趕緊掃了幾眼地圖就退了出去,如此三五次之後門外的衛兵見他到來也不阻攔,點頭示意之後戎鳴鳴就舔着笑臉走了進去。在趁着出去採買的時候將情報傳了出去,也同時知道了自己族人全部身死的消息,基本沒哭過的漢子哭成了個淚人兒。
點點紅梅綻放枝頭,風雪被春風吹散,日光也慢慢變得暖和,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成了一隻斷線的風箏。春風送寒點紅花,斷腸人難歸家,苦難積壓,靜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