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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航進了小院的門，正好看見林光達站在小屋門口刷牙——老頭刷牙的時候水喜歡吐外面地上，他說這樣的水澆花能讓花長得更好。
一看萬航進來，林光達漱了漱口，把牙刷涮了涮，杯裡水倒地上，然後又接了一些水來漱口。做完這這些他把牙刷和牙缸往窗臺上一放，一邊拿出手巾擦臉，一邊對萬航說：“我就知道你會過來，進來吧。”
說罷他把手巾搓了搓，隨便一擰扔窗臺上，轉身進屋。
萬航跟進屋裡，然後發現屋裡多了很多小物件，牆壁上也加了網格狀的東西。
“這……怎麼回事？老師你突然搞裝修？”
林光達聳了聳肩：“這是爲你今天專門做的準備，你進來把門一關，我們在這屋裡說什麼，都不會透出一點風聲到外面。”
萬航半張着嘴，心想難道林光達猜到自己要來問時靈——時魔的事情了？
“坐！”林光達指了指沙發，然後自己坐到了房間裡的電子琴前，把琴當成靠背靠着，一邊手搭在琴鍵上。
萬航本來還在糾結該如何開口，看到林光達這麼準備充足，乾脆決定直奔主題：“老師，時靈是什麼？”
“就是時魔，兩個是一個東西。只是它的信衆叫它時靈，我們則爲了宣傳上的考慮，叫它時魔，並且還渲染了一番它的恐怖。”
“這個我猜到了。”萬航想起小貓咪提到時魔時的說法，“我想問的是……”
“你想問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目前對超人類歷史的研究還很粗淺，就像在拼拼圖，我們現在連拼圖碎片都沒找齊，拼出來的部分也只有一些邊邊角角，關鍵一般拼圖會給你全貌預覽圖，我們連這個都沒有。最終的成品什麼樣子，我們沒有一點頭緒。就在幾天前，神統委的月天河那老東西，才告訴我現在最新的發現，時靈可能是超人類孕育出來的。具體是超人類製造出來的，還是超人類的羣體無意識凝聚起來的，還是什麼別的我們無法想象的方法搞出來的，不知道，月球也好，地球也罷，沒人瞭解。”
“那……火星人瞭解嗎？”萬航試探道。
“時靈只會給信衆他們需要知道的東西，火星人絕對也不知道。所以，很遺憾，老師我不能告訴你時靈是個什麼東西，以前我們都認爲他是超人類的敵人，某個和人類匹敵的外星人種族，然而最新的發現把這個推翻了。不過，老師還是有一些東西可以告訴你，因爲當年時靈接觸過我，就像現在它接觸你一樣。”
林光達指了指萬航的心口：“你現在的困惑，是因爲它在你這裡留下了它的痕跡。來，說說看，怎麼回事。”
萬航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信任林光達，一五一十的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林光達咂嘴：“嘖，幸虧老朽早有準備，做好了保密工作，不然這風聲透出去，只怕比你勾結侍鬼影響還大。”
萬航笑了笑，剛要提問，林光達就繼續說道：“你肯定好奇時靈這樣做到底圖什麼，對吧？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天選者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這……”萬航皺起眉頭，這個問題實在問得太“大”，讓他有些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答。
“天選者就是一羣任性妄爲、自私自利的混蛋。”林光達卻在萬航回答之前，自問自答了，“仗着自己強大的力量，隨心所欲的行動，追逐一切能讓自己的個體力量變得強大的方法和事物，這就是天選者。古代人有一套‘九宮格陣營劃分法’，很有意思，天選者在這個九宮格里，絕對是屬於混亂那一側的。”
林光達按下電子琴的琴鍵，萬航面前就出現了全息投影的九宮格，最右側一列出現了三個頭像，混亂善良一格里，是他萬航的頭像，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我認爲你應該得救，你就會得救，我認爲你是惡人，你就會被懲罰，善良的標準由我來定義。
中間“混亂中立”一格是三蛋的頭像，下面的字寫着：有趣就好嘛。
萬航看到這個撲哧一下笑出聲。
下面混亂邪惡一欄是個萬航沒見過的人的頭像，下面的字是：老孃就是要射爆一切！擋我者死！
萬航基本明白林光達的意思了，他反問道：“可是，我覺得上海還是挺有秩序的啊。”
“那是因爲上海集結的強者太多了，互相牽制，秩序就在混亂中誕生了。而且這種秩序，其實是建立在九宮格右上角這一類人的存在的基礎上的，雖然上海有法律，但是善惡的裁斷權，還是掌握在擁有極端強大的個人力量的善良天選者手中。這些強者，按照自己的好惡來判斷事情的性質，並且決定是獎勵還是懲罰。天選者的社會，就是建立在這種普遍的個人主義之上。”
林光達頓了頓。
“時靈則是天選者的反面，這不是研究超人類歷史之後得出的結論，而是我個人在和時靈接觸之後，根據個人的經驗得到的結論。時靈的信徒貫徹統一的意志，以整個羣體的利益爲主要的思考出發點，他們和貫徹個人主義的天選者相反，是集體主義者。”
萬航茅塞頓開，這樣一來，很多事情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林光達繼續說：“你在決定向神統委和上海衛戎司令部報告侍鬼大本營的位置的時候，摒棄了自己內心對莎莎這個個體的情誼，選擇了以人類整體——至少是上海這個人類聚落的整體的利益爲重。這實際上非常符合時靈的意志，所以它對你非常的讚許。”
萬航眨巴眨巴眼說：“怎麼感覺，時靈並不是什麼壞人？”
“它本來就不是啊。和以個體爲主的天選者不同，時靈作爲所有信徒的代表，基本上是中性的，天選者的強者可以從頭壞到腳，時靈卻不會，因爲它代表的是整體，我個人感覺它更像是一套規則的守護者，超越了善惡。”
萬航大張着嘴巴：“所以……我們其實並不需要那麼敵視時靈？”
“不。”林光達搖頭，“你看，時靈對我的勸誘失敗了，你想知道爲什麼嗎？”
萬航點頭。
“因爲它不喜歡搖滾。”
“哈？”萬航愣住了，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回答確實也很有林光達的個人風格嘛。
林光達一臉不爽的繼續說：“時靈的意志，和搖滾的精神是相悖的，所以我不能接受它。但是，我也不能接受自己像個真正的天選者那樣任性妄爲的生活。至於你怎麼選，這是你的事情了。你將來如果選擇放棄自己的自由意志，加入時靈的陣營，我也不會苛責你，只能說，人各有志。”
“這……我不會……”
“先別下定論，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爲什麼樣子，各種因緣際會將會把每個人塑造成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模樣，我小時候可不認爲自己會癡迷搖滾，還認爲這些都是靡靡之音呢。”
“這、這樣啊。”
“而且，這些深奧的事情，你現在想太多也沒意義，先做好眼前的事情，解決好你現在面臨的危機。你把侍鬼的大本營供出來，理論上講可以洗脫嫌疑。但是誰知道會不會節外生枝呢？這種時候還是一門心思的準備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爲好。”
萬航點了點頭。
然後忍不住請教道：“您認爲會出什麼問題呢？”
“什麼問題都會出。古代人有個諺語：一件事如果有可能出問題，那它必定會出問題。明白嗎？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事情能夠完全按部就班的發展的，所以應變能力很重要，任何時候都處變不驚很重要。”
萬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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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蘇州。
突擊隊正在列隊，背後的機場停機坪上，停滿了正在給發動機熱車的飛機。
信號燈的光芒把夜色照得如同白晝。
“今天的行動，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兩傢俬營軍事承包商，我們集結如此龐大的兵力，是爲了全殲侍鬼！沒錯，我們並不是來做演習的，之前爲了保密沒有告知大家真相，我在此，向大家道歉！”唐克勤站在臨時搭起的講臺上，大聲說道，“過去，對侍鬼的殲滅行動，都是由月之民正規軍執行，雖然我也是個月之民，但是我在綠海已經幾十年了，早就把自己看作綠海人！正因爲這樣，他們誰也不願意把我調回月亮去。今天我和你們，是站在一起的！要讓月之民看到，不靠他們，我們也能解決侍鬼的威脅！大家有沒有信心？”
衆人齊聲迴應：“有！”
“很好。侍鬼們的行動，已經給我們造成了巨大的傷亡，無數的人無家可歸，無數母親在爲自己死去的孩子哭泣，綠色的大地上，處處都是悲傷！更不用提，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對我們的家園地球的破壞了！今天，就要讓這些混蛋，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好，出發！”
唐克勤一揮手，衆人整齊的轉向，開始奔向機羣敞開的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