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航在另一個方向面對着蘇文茂的遺物蹲下,雙手合十。
他想起和蘇文茂第一次見面,那時候蘇文茂給他現場做了一杯果汁,然後他把這些果汁都撒到了蘇文茂腦袋上。
想到那是的情景,萬航鬆開合十的手,輕輕笑了起來。
——不打不相識,這還真是個又傳統又套路的相遇啊。
萬航點了根菸,自己吸了一大口,然後把剩下的菸捲插在蘇文茂的遺物之間的雪地上。那煙看起來像是一炷香,又像是一個人躺在地上,豪情萬丈的對着天空吞雲吐霧。
萬航站起來,這時候空中飄來吉他、口琴和手風琴的聲音,接着一個沙啞的聲音唱到:“在黎明之前把思念留在地平線。”
寒風拂過大地,從蘇文茂的“衣冠冢”開始一路吹過那些戰鬥到最後一刻的勇士們,吹過他們那被雪掩埋了大半的身軀。
“在思念之前讓分離變成一瞬間。能讓我和你,不說再見。”
三人都擡起頭,看起來像是在尋找音樂的來源,但是隻看到雪花勾勒出北風的模樣。
“在硝煙裡我看見你漸漸走遠。”
沙啞的聲音吟唱着,歌詞和曲調透出淡淡的感傷,卻意料之外的能撫平三人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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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僕剛剛纔擦掉眼淚,現在眼眶又熱了,可這一次眼淚沒有像之前那樣洪水決提,這一次是溫柔的、輕輕的沿着臉頰滑下。
迴盪在周圍的滄桑嗓音繼續唱着。
“在懷念之前請讓我等在地平線。爲了所有人不用對愛人說再見。當太陽升起,當季節已改變,孩子歡笑老人回憶我擁抱你。”
這句歌詞出現的一瞬間,小女僕看見了幻覺,她看見有手臂從後面摟住她的脖子,他猛的回頭,卻什麼都沒看見,環繞脖子的手也消失了。當她再看向前方,那熟悉的背影正在風雪中漸漸遠去。
變得高亢的音樂中,沙啞的聲音吟唱着充滿溫度的副歌:
“不說再見不怕走遠~黑夜短暫陽光溫暖~”
天空中的烏雲一瞬間被衝開了一個圓形的洞,皎潔皓月投下彷彿陽光一般的光芒。
“北方短暫南方不遠~春天就在冬天旁邊~不遙遠~”
月光下,一排身影出現在遠去的那個背影前方。霍無名、武元化、章高馳,還有大家都在那裡,回頭看着小女僕。
不,他們是等待着那最後的身影。
“在黎明之前把思念留在地平線。”
風停了,有星星點點的光從地面升起。
“在思念之前把分離變成一瞬間,能讓我和你,不說再見。”
眼前的人影,也開始淡化,變成點點星光,向着天空,向着皓月緩緩升起。
“在硝煙裡,我看見你,慢慢走遠。”
“不說再見不再遙遠”
“黑夜短暫陽光溫暖”
“北方寒冷南方不遠”
“春天就在冬天旁邊,不遙遠”
飛舞的光芒中,那遠去的背影終於消失,最後一刻他回過頭,對小女僕微微一笑。
小女僕張開嘴,最終卻沒有把再見說出口。
因爲不會再見了。
因爲一直都能見,在記憶裡。
月光和飛昇的星光都消失了,天空中的烏雲恢復了原樣,原來那終究是假象。
但又讓人覺得,它確確實實的發生過。
沙啞的嗓音唱完最後一句,旋律也在吉他最後的和絃之後戛然而止。
風呼嘯着,三人依然維持着一樣的陣勢站立在風中,但是氣氛似乎和剛剛有所不同。
小女僕閉上嘴,咬了咬嘴脣,然後輕聲說:“謝謝。”
既是對蘇文茂,也是對呈現了剛剛那一幕的萬航。
萬航同樣也看着天空,顯然也看到了剛剛的一切。
聽到小女僕的“謝謝”,他扭頭看着她:“說句煞風景的話,我並不能決定這個技能呈現啥。我都不知道這首歌叫啥。我這個技能,唉,隨着我的等級提升,它的效果確實有增強,沒想到是變成可以加音藥。真是個沒什麼卵用的技能。”
“怎麼會,”小女一邊用手把臉上凍住的淚拔下倆,一邊說,“我覺得這個技能太厲害了,它讓我好受多了。”
深吸一口氣後,她問:“爲什麼剛纔你沒有選擇撤退?”
萬航聳了聳肩,然後答非所問:“我本來以爲,我和蘇文茂能成爲很好的朋友。就是那種,整天互相損,誰也不服誰,見面就要爭高下,每次見面都不歡而散,但有機會了還會屁顛屁顛的來見面的——那種朋友。以後我們老了,就整天打架。”
錢多多來了句:“那可別,蘇文茂兩拳就被你打死了。”
小女僕雖然臉上淚痕還沒清理乾淨,但是一瞬間還是笑了出來,只是一瞬間。
萬航聳了聳肩:“只是個形容而已啦,形容我印象中我們成爲朋友時的樣子。有這樣的朋友,應該是人生一件樂事吧。所以我想,如果我不能救他,至少我可以爲他復仇。畢竟我覺醒了,還擁有這麼強的能力。就算人數和力量的絕對值上處於劣勢,但這個時候撤退,我一定會無比的後悔。”
他扭頭看着小女僕:“因爲這樣的話,就真的和沒覺醒之前一模一樣了。沒有能拯救兄弟,含淚撤退,發着毒誓終有一天要給他們報仇雪恨,這就是我覺醒前最經常做的事情。所以這次,我留下了,我不要當君子,我要當個暴怒的硬漢。”
“這樣啊,”小女僕輕聲回答,“原來你已經習慣這樣的場面了啊。”
“是啊。”萬航坦然的點頭,“我每次都這樣,點菸,插在衣冠冢前。但只有這一次,我插上去的時候,沒有絕望和無奈。”
說完兩人一起低頭看那根菸。
“煙滅了。”小女僕說。
“啊,嗯,好像是,這麼大風,又冷。”
“還凍住了。”
“是啊,這麼大風,又冷。”
錢多多:“煙的事情先放下,接下來怎麼辦?蘇家二少爺應該還有負責後援的殘黨,蘇文茂這邊應該也有非戰鬥員倖存吧?對了,那個女奪魂師,我放下她的時候花了不少時間給她找乾淨衣服,剛剛纔來晚了。現在我們應該去找她。”
小女僕:“非戰鬥員裡面,大部分都是蘇老太爺的人,他們本來就不會被蘇天愷幹掉。至於蘇天愷的人……”
突然,三人同時擺出了戒備的姿勢,下一刻大量的戰鬥員出現在四面八方,把他們團團圍住。
光相的光芒連成光的柵欄。
“這幫玄武人……”萬航咬牙切齒的念道。
這時候,光的柵欄出現了一個缺口,兩名看起來就是高官的玄武人通過那個缺口進入包圍圈,向着萬航等人走來。
打頭的是個年近半百的傢伙,一般先覺者看着年近半百了,說不定實際上已經百歲了。
這樣的傢伙一般都很強,不是大師也離大師就差臨門一腳那種。
那老者來到萬航跟前站定,死死的盯着萬航。
萬航也毫不示弱的回瞪對方。
兩人對峙着,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大概三十秒後,那老者擡起雙手,開始鼓掌。
緊接着,整個包圍圈都鼓起掌來,熱烈的掌聲壓過的風的呼嘯。
“萬航萬司令,剛剛的戰鬥太精彩了。”老人說,“瀑布城全體同仁,向您獻上我們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