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美麗的地方》講的是在嗡嗡嗡中“我”因家庭原因受到衝擊,來到西雙版納的一個傣族小村寨裡插隊,住在大爹家裡。
在這樣一個近乎原始的村落裡,大爹和奶奶的熱情照顧、碧郎善意的玩笑,使“我”受傷的心靈得到安慰。
但“我”不甘心一輩子待在這裡,認識了鄰村男知青任佳,與之相戀。這時,大爹家的大哥從山中燒窖回家,英勇強壯、剛健的大哥也愛上了“我”。
一番苦戀,任佳爲了搶救洪水中的老人和孩子犧牲,大哥也參軍,而“我”回到了故鄉。
單純以故事來論,《有一個美麗的地方》是有些俗氣的,簡略概括一下就是一個城市女知青的浪漫愛情幻想。
不過張曼玲的文風細膩、哀婉、憂傷,也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那個特定時期令人難忘的生活。
的字裡行間滲透着對那一片土地和人民深沉的摯愛,讀起來還是很感人的,這也是這部在發表之後能夠迅速引起反響的原因。
李拓之所以對張曼玲感興趣,是因爲妻子張暖心看完她的這部後覺得很適合改編成電影。
他沒想到今天來林朝陽家會碰到張曼玲這個作者,在聽完張曼玲講述《有一個美麗的地方》發表的前因後果後,他更是直呼:“這都是緣分啊!”
吃完飯後,李拓對張曼玲發出了邀請,“你哪天有時間?我叫上我愛人,咱們約個時間,聊聊改編的事。”
“隨時,我隨時有空。”
纔剛發表,竟然就有改編成電影的機會,張曼玲顧不上矜持,迫不及待的應了下來。
“那就明天,明天去我們家,我讓暖心給你做點菜,咱們詳聊。”
“好。”
一頓飯下來,請客的事李拓和張承治提都沒提,不光蹭了頓飯,還給張暖心搞了個有可能改編的作品。
“你這頓飯不白吃啊!”林朝陽意味深長的對李拓說道。
“今天曼玲買了菜,等下回,我讓承治多買點菜,雞鴨魚肉管夠。”
張承治擡起頭,嘴裡還叼了個雞爪,“嗯?”
“看什麼看?不是你說今天要請客嗎?今天沒請成,你下回不得補上?”
張承治想想覺得李拓說的也有點道理,可總感覺哪裡不對。
吃完飯後,李拓和張承治先離開了。
張曼玲回想着剛纔跟李拓的對話,感覺恍恍惚惚,不太真實,她的這就要改編成電影了?才發表了剛一個月而已啊!
“朝陽,真是謝謝你了!”張曼玲突然鄭重的對林朝陽說道。
“恰逢其會而已,這有什麼好謝的。”林朝陽笑了笑,並不居功。
等張曼玲三人從華僑公寓出來,戴瑾華感嘆道:“曼玲,林朝陽是伱的貴人啊!”
張曼玲這人自信爆棚,有時候會到清高、自戀的程度,她是絕不允許別人說她是靠了誰的幫助取得了哪些成績。
可此時戴瑾華的話卻讓她陷入了沉默,她的寫出來一年多了,老師看過、編輯看過,都沒有發表,她否認林朝陽的幫助嗎?
顯然她不能。
李拓和妻子張暖心有心想改編《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前提是這部發表被他們夫妻倆看見了,更巧合的是李拓在林朝陽家遇見了張曼玲這個作者。
這一切能單單用“緣分”兩個字來概括嗎?
顯然也不能。
沒有林朝陽的幫助,她現在所享受到的一切根本不存在。
“是啊,多虧了他。”張曼玲輕輕的說道。
3月10日,星期三。
臨近畢業,78級中文系文學專業的課程比前幾個學期少了一些,很多人都已經開始準備畢業論文。
這天一大早,張曼玲吃完早飯便躲進了文史樓的教室想鑽研鑽研論文的事,正認真的時候冷不防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轉頭一看,便見到班裡的戴瑾華、馬相武和高賢駿三人站在那裡,剛纔拍她肩膀的正是戴瑾華。
“早啊!”張曼玲與三人打了個招呼。
高賢駿調侃道:“沒有你早,曼玲你可真夠用功的。”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剛纔我才聽瑾華說起來,週末你們幾個去林朝陽家吃飯了?”
“是啊。我那發表他幫了忙,本來是想請他吃飯的,結果他讓我們去家裡吃。”
高賢駿臉上帶着幾分豔羨,“早知道叫我一個啊!”
“那天我倒是想叫你了,你不是出去跟他們看《少林寺》了嘛!”
聽着張曼玲的話,高賢駿悔不當初,“哎呀!”
“其實去林朝陽家吃飯也沒什麼。你看振雲,都去好幾次了,無非是菜做的好吃了一點。”戴瑾華說。
高賢駿惆悵道:“你吃過了,當然可以這麼說。眼看快畢業了,真想去他們家吃頓飯啊!”
戴瑾華不解的問高賢駿,“一頓飯有什麼了不起的?實在想吃,你去圖書館跟他說一下,去蹭頓飯,我想他不會拒絕的。”
張曼玲解釋道:“瑾華,這你就不懂了。受邀和蹭飯是兩回事,賢駿把朝陽當偶像,能被偶像邀請吃飯,那是榮幸。”
被張曼玲調侃了兩句,高賢駿臉上並無羞赧之色。
要說他對林朝陽的崇拜,還得從79年年末《天下第一樓》的橫空出世說起。
當時燕師大中文系那幫業餘話劇愛好者們憑藉着這部林朝陽執筆的話劇在燕京各大高校大殺四方。
這幾年話劇流行,大學生更是其中的觀劇主力。
《天下第一樓》的精彩絕倫絲毫不輸人藝經典,不僅是作品獲得了無數學子的喜愛,也讓林朝陽這個編劇成了諸多學子們的偶像,這其中也包括了高賢駿。
“怪不得剛纔搶雜誌的時候那麼積極呢!”戴瑾華說道。
“搶什麼雜誌?”張曼玲問。
高賢駿搶着回答說:“《十月》啊,這個月的《十月》有林朝陽的新。”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眼放光,提起便有些迫不及待,隨便找了個座位,掏出剛買的雜誌低下頭,只片刻便沉浸其中。
張曼玲等他坐下之後才反應過來,“啊!你們不說我都忘了,雜誌買了嗎?借我看看!”
“想看你不自己買?”
戴瑾華用實際行動拒絕了她,然後張曼玲又看向了馬相武。
馬相武默默的掏出文獻書,“我沒買,等他們看完了我再看。”
“你們可真不夠意思!”
張曼玲嘟囔了一句,本想沉下心來繼續鑽研論文,可她時不時的就掃到高賢駿和戴瑾華那認真的身影,心裡就跟長了草一樣,根本靜不下來。
猶豫了幾分鐘,她便收拾了東西,徑直離開了教室,一路向圖書館去。
到了報刊室,找了兩分鐘沒找到這一期的《十月》,一打聽才知道已經借出去了。
她只好又往校外的書店去,到書店去問了問,沒想到這裡的《十月》居然賣光了。
這附近都是高校教師和大學生,文學雜誌受歡迎也很正常,但發刊當天一大早就賣光了有點過分吧?
張曼玲不信邪的又跑了一家書店,這回終於買到《十月》了。
付完錢,她高高興興的從書店出來,這會兒已經快到中午了,她捧着剛買到的雜誌,隨意的坐到路邊的馬路牙子上便翻了起來。
“序幕,摘自許靈均醫生的日誌,一九八二年一月五日。
我已多年未見過這座島了。上一次看見它還是在一位朋友冒險駛入外港的船上。它就在遠處,孤零零地位於內海之外,籠罩在夏日的薄霧中。在蒼穹的映襯下,就像一小塊不經意塗上的油漆斑痕。
十多年來,我未曾再次踏上這座島。但餘麗說她懷疑我可能根本沒離開過,她說這話的語氣時候,有時像是開玩笑,有時看起來卻很正經……”
《禁閉島》,是林朝陽新的名字。
的開頭寫了一篇“序幕”,敘述者是一個曾經在禁閉島上工作過的醫生許靈均。
僅的開頭,張曼玲感覺到一股黑色幽默。
標題右下方的作者署名就是“許靈均”,林朝陽把自己安排成裡的人物,讓人看到這裡忍不住會心一笑。
可惜張曼玲笑了沒兩分鐘,她的全部精力便都被林朝陽所塑造的神秘氣氛完全吸引,情不自禁的沉浸於之中——
視線全部集中於雜誌的文字之上,所有的心神都被文字所掌控,旁邊突然有人發出聲惡作劇的哄叫聲,高洪波被嚇了個激靈,手中的雜誌差點落到地上。
旁邊的高紅十惡作劇得逞,笑聲震天響。
受到了驚嚇的高洪波撿回手裡的雜誌,平復了一下心情,埋怨道:“大姐,你能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嗎?”
“瞧把你嚇的,看什麼D草呢?”高紅十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試圖給高洪波扣上一頂帽子。
高洪波把雜誌封面一亮,“這叫D草?”
“《十月》啊?這期有什麼好作品?”
“林朝陽的新作。”
高洪波說完話,只感覺手上一輕,雜誌便出現在了高紅十的手中。
“誒,我還沒看完呢。”
“讓大姐看看,等看完了我就給你。”
高洪波和高紅十是同行,兩人都是文學編輯。只不過一個是《文藝報》的編輯,一個是陝西人民出版社的編輯。
燕京的編輯和陝西的編輯能湊到一起,都是因爲兩人在單位工作表現優異,被單位推薦來到了中央文學講習所,參加第七期學員班的學習。
自1980年恢復辦學以來,文講所已經培養了第五、第六兩期學員,其中不乏現在已經卓有名聲的作家,比如寫出《喬廠長上任記》的姜子隆、寫出《芙蓉鎮》的古樺。
跟第五、第六期學員班以培養作家不同,第七期學員班的成員都是以國內各大文學期刊的編輯爲主,所以這期也叫編輯班。
高洪波和高紅十都是51年生人,生日也僅相差不到一個月,高紅十略大一點,所以兩人在班裡一直是姐弟相稱,關係甚篤。
前些天高洪波跟燕京出版社的朋友聊天得知林朝陽的新將會發表在這個月的《十月》上,今天特地跑到外面買了一份雜誌。
這會兒纔剛看了兩章,就被高紅十給搶走了,一想到剛看了個開頭的,他不由得抓心撓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