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挑了挑眉毛,靈光給他的感覺太熟了,且一點兒遮掩之意也不曾有,就那麼“明目張膽”地向外放射着獨特的信息,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也能讓人猜出個七七八八。
他伸手拿出一幅卷軸,正是在黃泉夫人所居心廬中,那一幅山水插屏所化。
這玩意兒,他手裡共是兩個,是在丹霄峰得來,翟雀兒起初也得了一個,後來藉着回援之事,把論劍軒那邊的也全拿到了手,算來應有四個——只不過,現在好像又轉手了。
當時翟雀兒就講,此卷軸中有部分材質,是由“星鍊銅”所制,而“星鍊銅”又是煉製照神銅鑑的最主要材料,故而懷疑,這些卷軸,是黃泉夫人融煉了照神銅鑑所造。
之前一直不清楚,黃泉夫人一共造了多少個,而如今,餘慈可以確認了。
就是七個!
當他將手中兩個卷軸全都拿出來後,虛空之中,分明有感應往來,雖是分處三個不同的位置,卻有圓滿之意,隔空相和,隱隱共鳴。
這還能瞞過誰去?
餘慈第一反應是以三方元氣,將這份感應切斷,但手上方動,又停下來。
作爲最後一幅山水插屏,更顯出圓滿感應,此物應該和其他的空白卷軸有本質的差別。很可能與黃泉夫人有着千絲萬縷聯繫,更有可能是照神銅鑑後半部分線索,直指元始魔主留痕乃至於《自在天魔攝魂經》。
毫無疑問,這是關鍵中的關鍵。
他以模具探測,在去除了萬化魔域的干擾之後,能夠清晰地看到,同樣的一幅山水插屏,就被封在九真仙宮樞紐位置的極深處,與上方宮殿以及周圍土木等勾連極深,就算餘慈通過模具,想要在不損害宮闕結構的前提下取出來,還要費一番心思。
對於旁人而言,要麼將九真仙宮完全催毀,要麼完全控制,才能得到。
也無怪乎太阿魔含如此在意,若餘慈所料不錯,在他從心廬中取出卷軸之時,這裡的山水畫屏應該已經有了反應,被太阿魔含發現,此後一時取之不得,只能用萬化魔域封鎖,直至此刻。
這玩意兒確實是一個足量且噴香的誘餌,太阿魔含已經上了鉤,然後呢?
“就在那兒了!”
黑袍的聲音在胸腔裡滾動,就像是火山口悶着的岩漿湖,雖然沉悶,卻隨時都可能爆出來,而他身邊的熱力也着實驚人,扭曲的空氣外延,撲上來的天魔都給燒化成煙,其中抽離出來的精純魔意,進一步催化了焚心真意,逐漸在其身後,形成了一圈若隱若現的赤焰光圈。
光圈之中,卻比周邊任何區域都更爲幽暗,濃得化不開的黑影中,分明在孕育着什麼,輪廓不斷修正,漸漸清晰。
這是黑袍的道基顯化,雖不是慶雲、景星之類的最上乘之相,但從“熔核焦獄功”這等煉體之法中,推出魔識法門,再成就“法相”之類,也足以令人佩服了。
翟雀兒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此時,她與黑袍、龍殤一行三人,已經趁着太阿魔含與葉繽大戰之機,闖到了這極度疑似碧落天闕的宮闕之前。但她手中,一個卷軸都沒有,全被柳觀那不要長輩臉面的瘋子收了去。
幸好她事先早已將卷軸內蘊的氣息記住,故而也能辨認一二。而那邊全無遮掩的訊息發散,更讓她察覺出之前在四個卷軸上,都沒有發現的關鍵所在。
她表面上輕描淡寫,可心中絕非如此平靜。
千辛萬苦到東華山來,不正是爲了照神銅鑑,爲了《自在天魔攝魂經》嗎?
如今那與宗門典籍記載情況幾乎完全對應的靈光氣息透出,再故作鎮定,也太過矯情。
可是,目前她還非如此不可。
因爲那個不要臉的老瘋子,就當着她的面吩咐黑袍:“只要是與黃泉夫人有關的東西,老子一定要先過一遍手,誰敢先伸爪子,你也不用客氣,直接剁下來就是。”
這就是毫不掩飾的警告和殺意。
柳觀、黑袍叔侄兩個,有血脈關係,天然就是最穩固的同盟,且在黃泉夫人一事上,莫說是翟雀兒,就是她的師尊鬼鈴子在此,柳觀也敢翻臉咬人。
故而,翟雀兒只能暗自咬牙,亦步亦趨,跟在黑袍身邊,轉着一肚子心思,想從糟糕的局面中,找出一線機會。
而此時,黑袍再次開口:“咱們往那邊去……”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翟雀兒看到,那個方面正好是切過如今靈光所在的邊緣,指向正發生着激烈氣機衝動的區域中軸線處,便奇道:“那邊有什麼?”
黑袍回答得相當直接:“別的卷軸。”
“哪個?”翟雀兒才一愣,便是醒悟,“九煙!”
“貌似他有兩個。”
黑袍轉述柳觀傳輸過來的消息,在卷軸彼此感應的情況下,誰也別想瞞過誰去。
翟雀兒皺眉道:“九煙何等棘手,師叔他也是知道的,如今局勢複雜,實不可輕舉妄動。”
“要是妄動,何必要你去?”
黑袍啞着嗓子,嘿嘿冷笑:“二叔說了,就請你發揮長才,不管用什麼法子,生搶也好,交易也罷,舔腳趾也可以,一刻鐘內,他要將七個卷軸合爲一處,看到黃泉夫人在搞什麼鬼名堂!”
旁邊龍殤大怒:“你開什麼玩笑!”
翟雀兒沒有發火,只是眯起眼睛:“一刻鐘?”
“不錯,一刻鐘,如若不然,也不用他動手,太阿魔含自會讓大夥兒一塊兒完蛋……現在十息過去了。”
一刻鐘大約是一百三十息左右,翟雀兒估計了一下距離,發現按照之前他們的速度,衝過層層天魔阻礙,越過小半個宮殿羣落,至少也要大半刻鐘時間,到那裡,也就幾句話的功夫,時限就要到了。
所以,她再沒有任何置疑,只是擡起頭,示意黑袍開路:“半刻種,我要到九煙面前,做不到,是你的問題。”
黑袍呸了一聲,吐出來的卻不是唾沫,而是燃燒的火星。
“那就走!”
話音方落,黑袍已經化爲一團赤紅的火光,乍開又卷,裹着翟雀兒,撲擊而上,瞬間就把龍殤丟下至少裡許距離。
可他終究沒有飛遠,只前衝七八里路,輕輕的笑聲就準確地傳遞到二人耳畔:
“哪用一刻鐘?若能依我一事,這兩個卷軸就是你們的了。”
今天又是見鬼的一更,然後就去加班。還是星期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