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種情況,就算餘慈推斷出其中有問題,也看不透堂堂東華真君的祭煉手段,可有了陸青傳授的心法,情況就完全不同。
心法就是一條路徑,能夠直抵核心,通盤把握。
陸青幾乎沒有任何交待,就將玉璧給他,也證明這裡藏着的秘密並不是多麼難以測度,只看餘慈的心思有沒有放在上面。大約有半個時辰,餘慈長吁口氣,頻繁的神意掃描,使得玉璧的溫度都有了變化,但他也確實有所得。
此時他要做的,就是召喚遠在萬里開外的影鬼。
因爲一直沒有達成目標,激發了狠性,那廝還在疑似碧落天宮的天域中留連,倒是把自家的事兒給放下了。餘慈呼喚他時,最初甚至都沒閒心搭理,連叫了幾次,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迴應:
“搞什麼?”
“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餘慈直接開放自家感應與影鬼共享,影鬼瞥了“一眼”,就有點兒奇怪:“什麼東西?”
那是在玉璧深處,由陸沉祭煉,形成的存放圖示模型的微小空間內,四面八方都是堅凝穩固的、屬於陸沉的氣息,可在層層壓迫下,還有一點如墨漬般的污點,頑強地留存,一個輕忽,說不定還以爲它是哪個圖示模型的一部分。
可真正深入去探究,就能發現,其存在與玉璧一貫體現出來的純粹氣息,頗有些格格不入的意思,但也僅此而已。
“沒什麼反應,大約是沒活性了吧。”
讓陸沉的氣息以絕對優勢壓迫了這麼些年,什麼東西也給壓壞了。
“可是剛剛有啊……”
餘慈想到的是在當年交戰的終點,玉璧發熱的現象,將這個對影鬼一說,影鬼更是好奇,思忖半晌,就道:“那大概就是外物的刺激了,沒有現成的例子,也不好判斷。”
聞言,餘慈在承啓天喚過虛生,吩咐一句,虛生便依言而行,不一刻,叢林中有一頭灰毛老鼠,迅速穿過草叢,奔向宮室外圍那場地仙級別大戰的終點。
這是一頭無齧陰鼠,是北荒獨有的物種,嘴巴是比較可笑的長方塊狀,殺傷力幾等於無,但天生精通遁術,也頗是通靈,當初萬全就豢養了一隻,這只是新近在林子裡發現的。
這時候,深植入其元神的神意星芒,已經主導了它下意識的行動,完全是按照虛生的意思,一路跑過來,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以土遁進入地層。餘慈和影鬼都認真關注,大約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無齧陰鼠終於扒拉出一些微小的碎屑。
這些都是他們覺得,與尋常土壤成份格格不入的東西,至於能否和玉璧生出反應,還要進一步地驗證。
但今天是不成了,這兒畢竟是十方大尊的地盤,以其真人修爲,把握方圓百十里範圍內的風吹草動,還不在話下,餘慈也不好做出明顯的異動,就讓虛生控制着無齧陰鼠,將這些碎屑看顧起來。
接下來一日,十方大尊不出意料地,又來軟硬兼施,要餘慈修繕宮室禁制,餘慈心有定計,拿捏半晌,才做出不堪其擾的樣子,勉強答應下來。
十方大尊自是高興,這回,他已經不滿足於單純的修繕了,這千多年來,他在行宮廢墟中也是佈置了不少機關禁制,這纔是他心血所在,只由於和原來的設計衝突,難以達到理想狀態,這時怎會不抓住機會?
整整一天時間,餘慈都在宮室中來回用功,有兩處殿堂被他修繕一新,也助十方大尊疏通了幾處禁制。但餘慈知道,十方大尊貪婪無止境,只要不能完全滿足他,做得越多,雙方翻臉的時間來得越快,現在十方大尊應該就在猜測他的底線,同時大概也在四處掃描他的“真身”所在,以便於最後的拿捏。
可是,十方大尊絕想不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餘慈已經完成了多達七次的驗證,在宮室中地下,有一頭北荒獨有的無齧陰鼠,將某些碎屑擺放到餘慈劃定的區域內,無聲無息地完成了交接,而玉璧的元氣波動,在修繕工作時,得到了最完美的掩護。
此時此刻,餘慈表面上正在溝通兩處性質不同的禁制,其實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玉璧本身、那個深藏在陸沉氣息之下的‘墨點’上。
連續的幾次外部刺激,讓墨點的“顏色”,變得愈發深沉。
表面的變化僅此而已,可當餘慈的神意探入,那微小的墨點,便像是門戶,破開一層薄薄的障礙之後,感覺一下子擴張,微小和遼闊對立導致的強烈錯謬感,甚至讓人有些暈眩。
影鬼噝了一聲:“莫非是……”
“什麼?”
影鬼很惡劣地賣起關子,轉而去判斷那些碎屑的來路:“近距離看,應該是肌體的碎片,當然,是真形法體級別的,堅比金石。”
“嗯哼?”
“不要用肉眼,用元神法眼觀之,看這裡面的結構……別不耐煩啊,哪個長生中人,會把他真形法體的肌肉結構讓你隨便瞧?這可是很難得的機會!”
“然後呢?”
“看到這些三角結構組合沒有,還有外圍輔助的網狀組織,這就是魔門真形法體的典型特徵,可知當時吃虧的,恐怕不會是陸沉,還有……”
餘慈閉了閉眼,突然天外飛來一句:“是無量吧。”
“……”
承啓天中,影鬼給噎住了。
當然,餘慈所說的“無量”,絕不是指真形法體的肌體碎屑,而是“墨點”的根源。
其實這答案很容易得出來,知道了陸沉的對立面,以陸沉的身份,用自身氣息壓制的,怎麼也要有對應的層次才行。
除了無量虛空神主,還有誰來。
那由小見大,由一點而見無窮的感覺,也與“無量虛空”之名差相彷彿。
稍停,餘慈又嘗試着做出判斷,這次,他邁的步子稍微大了些:“這墨點……是虛空神主本源之力?”
影鬼的沉默就能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