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中烙下的魔紋圖畫,非常複雜,又是一種之前不怎麼擅長的體系,鬼厭在谷底時,是不求甚解,強行記憶下來,此時解析體悟,進度就非常緩慢。
況且,爲安全起見,他一直將部分意識分劃在“黑森林”中,謹慎守備,提防其中可能出現的“機關”對鬼厭形神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或傷害,所以,一直到第三天,他對這一套魔紋圖畫,纔有了些大概的認知。
圖紋涉及到的,是九宮魔域與虛空神通相關的部分,其實就是構建域外虛空環境,使魔主法相、諸天魔發揮最強實力的手段,內裡果然深奧玄通,與明堂宮這裡的魔紋圖畫相接合,直指關竅,很多之前感覺過份玄虛的東西,一點就透,引人入勝。
尤其讓他驚訝的是,這種手段,截頭去尾,理論上完全可以應用在“天魔殿”法門中,加持在“方寸魔國”之上,使其中“環境”更適合天魔生存,也就變相地提升了魔國威能。
到這裡,鬼厭不得不表示懷疑:蕭壘拿出這東西,是不是就是對此而來——鬼厭的手段,在魔門大佬眼中,不是秘密,投他所好,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也使他越發地難以拒絕。
至於鑽研進去後,會有什麼結果……蕭壘他們自然會提供檢驗的機會。
第十天,囂離昧上門,交給鬼厭一個任務:“祖師有令,明日由明堂宮請魔主法相加持,以對外敵。”
聽囂離昧講話,鬼厭睜開眼,卻依舊保持着面壁的姿勢,自回來那刻起就沒有變化。
他上次出手,直接對上了日魔君,這次又要招惹誰?
鬼厭絕不想做那幾位魔君手裡的刀子,可惜,目前的形勢下,這種事情由不得他拒絕,半晌,他終於開口:“有幾位魔君在此,還有誰敢來捊虎鬚?”
“笑話,別人不來,難道就不能找幾個不對眼的開刀?”
囂離昧一聲冷笑,但終究還是透露了些信息:“外圍有些蠢貨,意圖引來‘天梭潮’,打亂魔域的佈置。如今自然要先下手爲強,殺一儆百。”
“天梭潮……”
天梭潮是東海海域最壯觀也最可怕的魚潮之,沒有之一。
作爲魚潮主體,天梭魚體積不大,一般只有兩寸許,但全身上下,堅若金鐵,在水中游速,每個時辰可達千二百里,堪比飛鳥。超過百萬條天梭魚匯成浩蕩魚潮,橫行東海,劈波斬浪,可謂勝景,極是壯觀。
只是當魚潮成形時,真沒幾個人敢靠近觀景。
天梭魚算是雜食,但因沒有什麼天敵,數目又極是巨大,很多時候吃得周邊海域生靈滅絕,便會自然開啓天賦本能,對附近的天地元氣下手,正所謂“飢則鯨吞無度,飽則穿織無方”,就像是幾百萬牽着天地元氣的梭子,織不成布匹,但攪局的能耐,天下無雙。
所過之處,常常是引起數千裡範圍內的天地元氣劇烈變化,颶風、雷擊、漩渦等等,層出不窮,天地法則顛倒混亂,曾有倒黴鬼直接在那裡被引爆了劫數,含恨而亡。
除了天梭潮外,還有海蜃樓、逍遙鳥、天柱天瀑等種種發端於或者出現在海上的奇蹟勝景,由此界修士歸納爲“海外十景”,也有叫“海上十劫”的,都是在海上討生活的修士不可不知,也不可不防之事。
能想到用這種方式,並且能做成功,想也不是無名之輩。話又說回來,魔門諸宗結仇無數,有人來搗亂才叫正常。
鬼厭終於答應下來:“明日我在明堂宮壓陣就是。”
囂離昧當下再說了一些計劃,滿意而去,鬼厭視線落在已經恢復到正常狀態的石壁之上,透過滿壁的魔紋圖畫,他似乎可以看到九宮魔域所內蘊的無垠虛空,那裡再不是空茫莫測,其結構漸漸有了脈絡,但距離能夠“做些事情”的程度,還差了一些。
他把玩手中玉符,沉吟不語。
時間過得飛快,第二天,鬼厭正在面壁推演,室外一聲金鑼響,明堂宮四壁漸轉透明,魔紋圖畫流動,形成了似通透又嚴密的空間。
此時在他身邊的只有無垢先生,鬼厭招呼了一聲,將心神透入壁上魔紋。
九宮魔域已經發動起來,明堂宮這邊的操控權限也已放開。穢淵魔主恢宏的法力從虛無中來,充斥八極,於明堂宮正上方,凝就法相。
在鬼厭眼中,自然不會有什麼仙佛之身的幻覺,魔主法相的腐朽之軀,一開始就填滿了視界,尤其是蠟溶般的下半截,着實撼動心神。但就在這令人作嘔的腐朽巨軀之中,蘊藏着直指魔本根本大道的玄秘,不打半點兒折扣。
只要是魔門修士,有幾個能抵擋其中誘惑?
以這個角度看,“原版鬼厭”的動搖,並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相反,他能堅持到現在,才真是奇哉怪也。
不知蕭壘等魔君,乃至於仍未謀面的鴉老,是怎麼看待此事的,如今鬼厭能做的,也只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罷了。
穢淵魔主法相之下,明堂宮中,鬼厭閉上眼睛,但他的心神,卻是藉着魔主恢宏.法力,如操飛舟,如馭海潮,排空直進。但並非是往九宮魔域形成的虛空內,而是向外拋出,頃刻之間,已經橫越千里,將周圍海域徹底納入管控之中。
從“內壓”轉爲“外放”,這種方式,放在十天前,他未必能用得出來,從這一點來看,這次要他在後面坐鎮,大約也是蕭壘等人的一個測試——對九宮魔域抱有警戒、排斥之心的人,恐怕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這時他就看到,距離九宮魔域鋪設海域約七百里,一行魔門修士,懸浮在淺海區域,計有九人,其中他認識的只有三個:囂離昧、簡紫玉,還有東陽正教那一位“金主”故舊,應該是叫萬密吧。
一行九人,像簡紫玉這樣的步虛修士,只有三個,其餘六人,無不是長生真人的級數。